文／吳孟樵

一個與世界有關的災難，新聞可以報導？真相會被隱藏？記者的筆與小說家的筆，可以怎麼捍衛世界？

依據真實故事改編的《普立茲記者》（Mr. Jones），以一九三○年代二十幾歲青年加雷斯．瓊斯（Gareth Jones）的故事作為劇情主軸。他原本是英國政府的國際事務顧問，曾採訪過希特勒，預估世界即將發生災難。他的建言不被重視，甚至被辭退。他堅持自籌旅費以記者身分進入限制重重的險境，到莫斯科打算採訪史達林。被推薦必得見見《紐約時報》名記者沃爾特．杜蘭蒂（Walter Duranty）。杜蘭蒂能幫助瓊斯嗎？

不計後果說出實情

瓊斯沒見到史達林，甚至所有言行被跟蹤與監聽。有人問他：「你會講俄文？」他沒回答。只見他在火車廂中取出照片比對街景，照片再次出現銀幕時，已揭曉他精通俄語的原因，以及到烏克蘭的部分因素。這裡曾是他媽媽待過的農場，在當地教英文；而他的俄文是在英國劍橋大學修課學來的。顯然，母子的緣分很短暫。

瓊斯聽人說起：「黑色沃土可以養活全世界，整片麥田的穀物是史達林的黃金。」卻在嚴寒的雪地裡親眼見到許多的工人搬運貨物，以及到了一戶人只有三名孩童、沒有父母的人家，當他得知三名孩童維繫生命的食物來源後，驚恐地嘔吐，也見到躺在雪地被剷上推車的多具屍體。這是被隱匿的「真相」—— 烏克蘭大饑荒（stalin’s famine）—— 幾百萬烏克蘭人民死於此事件中。

電影以瓊斯的行旅所見，輔以鴿子、貓、男子背影在打字機上打字與滑動打字機穿插劇情。打字的男人是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瓊斯在烏克蘭親眼目睹的慘事，影響了歐威爾日後寫下《動物農莊》，寓示所有的動物都是平等的。

瓊斯該召開記者會說出烏克蘭的真相？這會牽連被莫斯科扣押的六名英國工程師的性命，卻又可解救幾百萬的烏克蘭人民。歐威爾說：「我認為說出事實，並且不計後果，是你的職責。」

新聞工作不是選邊站

當瓊斯被蘇聯警方扣押時，杜蘭蒂去保釋他。杜蘭蒂因報導蘇聯時期的五年計畫，在一九三二年獲得普立茲獎。不僅是知名記者，擅於權謀，扮演國際局勢的角力平衡者，被美國人稱為「我們在莫斯科的人」。他隱匿烏克蘭大饑荒消息，當事件曝光後，杜蘭蒂雖被議論，直到一九七五年去世，始終沒有被撤下普立茲獎座。

彼得．賽斯嘉飾演杜蘭蒂，他的神情很像柯林．佛斯，但是，賽斯嘉比較憂鬱。無論演什麼角色，賽斯嘉的眼睛總透股憂鬱感。凡妮莎．寇比在《玩命關頭》與《不可能的任務》都有亮眼的表現。在《普立茲記者》飾演的角色是成長於柏林的記者，任職於杜蘭蒂手下的強將記者。她有改革世界的決心，更因身處冷峻的國際局勢中，無論是身在柏林或莫斯科，她不能動情，這讓她在瓊斯堅持進入烏克蘭時，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地瞬間落淚。面對杜蘭蒂誘之以利的條件，她冷然拒絕，以示支持瓊斯所揭發的新聞。這行為就像是瓊斯所說的：「新聞工作的崇高，不是選邊站」。

瓊斯以勇氣與靈活的運用報界強人威廉．赫茲（也就是奧森．威爾斯的經典名片《大國民》所影射的報業大亨）的助力，成功揭發烏克蘭大饑荒，但是他在烏克蘭受到重大的心理創傷，片中反覆唱著的兒歌，可以見到他即使返回威爾斯，處在他成長的小鎮中，他的模樣幾近於崩潰。在一九三五年，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他的性命疑遭蘇聯祕密警察殺害。他生前多次談到一首來自威爾斯的詩，那是媽媽教導過的詩〈樹的戰場〉：「我知道光的名字叫做璀璨／灑出無盡的光芒／直落／映照在深淵」。詹姆士．諾頓飾演瓊斯。他的近作有電影《她們》，以及BBC的影集《戰爭與和平》。

《普立茲記者》是波蘭導演阿格涅絲卡．霍蘭的作品，影像在疊印中，具有沉穩、緊迫的效果，搭配不俗的配樂，讓人跟著畫面走入歷史。說起霍蘭，不可忘記她是奇士勞斯基「藍白紅」系列電影的編劇之一。《普立茲記者》的編劇是具有烏克蘭背景的女記者，第一次為電影寫劇本。她的祖父是烏克蘭大饑荒的倖存者，對此事件可以有更深入的體會與描述。《普立茲記者》曾在去年二○一九年的金馬影展上映過。如今的商業放映發行，中文片名，片商以很反諷的方式《普立茲記者》標示出，成為杜蘭蒂名利光環與瓊斯的悲劇性角色對比。

蘇聯自一九九一年十二月解體，成為「俄羅斯」（俄國）後這麼多年了，每談到二十一世紀的俄國，還是可以聽到很多人以「蘇聯」誤稱現今的俄國。葉爾欽是蘇聯解體後首任的俄羅斯總統，普亭則是繼任的強權總統。俄國身處東西方版圖，牽動著世界局勢，無論俄國有多神祕，世界怎能不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