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yoyo yang（台灣街頭藝術文化發展協會副理事長）

一府二鹿三艋舺，台灣的歷史是這樣演進的，台灣街頭藝術家的歷史也是如此。衷心感謝街頭藝術家們經過長時間的淬鍊、修正，作品都再次昇華了，那些因為呼吸而安靜的時刻、那些觀眾為之喝采的瞬間，都讓觀者與演出空間有了更深的連結。

在我心中，「劇場」與「街頭」並沒有高下之分，每一個老師都很尊敬街頭藝人，甚至認為街頭的表演環境比起劇場要困難許多，也表態不是每個劇場人都具備能在街頭演出的能力，街頭的干擾非常多，需要異於常人的專注力與準備才能處理任何突發狀況。

曾看過一個免費索票的演出，會後雙向交流座談上有觀眾提出一個想法：「我經常以票價去評價一個演出，太貴的票價我反而帶著過高的期待去欣賞，所以經常落空；反之便宜的票價，卻能不斷帶給我驚喜。」這段評論讓我思考了好久。

我也曾經是這樣想的，但就在二○一六年第一次到倫敦的「柯芬園」，我嚇壞了。

如果你只表演十分鐘，你會被其他街頭藝人討厭，他們認為你沒有滿足前來欣賞演出的觀眾，當地的街頭藝人希望透過一場又一場三十至四十五分鐘的秀，來打造「受觀眾喜愛」的街頭藝人熱點。

就是這樣，在全體街頭藝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倫敦的「柯芬園」已經成為世界上數一數二的街頭藝人殿堂；有好的環境、好的觀眾、好的收入。除此之外，擁有七十年歷史的英國「愛丁堡藝術節」的蛋黃、蛋白區，也是如此讓人趨之若鶩。

境界是會昇華的，受喜愛的表演訴求也決定了演出的高度，讓人自我期許：「我要變得更厲害。」因之，我非常在意一塊錢，在我剛開始當街頭藝人時，沒有老師教我怎麼表演，自己只能從前輩的表演模式，依樣畫葫蘆罷了，摸索、改造，企求找到可以變強大的方法，除此之外，我還鄭重地激勵自己：「打賞箱沒有收到一塊錢，才能正式退休。」「只要有零錢，代表自己還不夠完美。」

每次表演結束，我急於看著打賞箱內的是否有奇蹟，我不在意是否有著豐富的金額，也不管是不是有四位小朋友的紙鈔。

「我這麼辛苦工作，還不都是為了那四個孩子！」「要不是看在那四個孩子的分上，我早就不幹了！」，不少台灣人常以這些話形容自己「為五斗米折腰」。

但，我不是這樣面對的，謝謝那些給我零錢的觀眾，我知道不一定是表演不夠好，但這樣的自我要求才能不斷地督促自己啊。

記得有一次，打賞箱只有兩枚一塊錢，我開心到當晚買了麥當勞當作宵夜。

我反覆看著這光鮮的銅板，摸起來就是順心、雀躍，材質含鎳百分之六及鋁百分之二銅幣，正面圖案有著蔣中正側面像，背面圖案有「壹圓」（右至左）、「1」字樣、鋸齒狀幾何圖形一圈，幣邊則是全絲邊。我竟興高采烈……

不遠處，辦活動的音箱正傳送來瑪麗蓮夢露在〈大江東去〉電影的插曲〈One Silver Dollar〉（River of No Return），我情不自禁也跟著歌曲旋律哼唱：

「One silver dollar, Bright silver dollar.Changing hands, Changing hands.……

Love is a shining dollar,Bright as a Church bell's chime.Changing hearts, Changing lives,Changing hands.」（那是充滿抱負的洪荒、開墾年代：一銀元，一亮銀元，換手，換手。愛是光輝的美元，像教堂的鐘聲一樣明亮。改變心意，改變生活，換手。這一切充滿希望的拓荒歲月迎向璀璨希望的未來，明天正高迭演繹著傳奇。）

真的，我非常在意一塊錢，可以買一份勤奮，一個志向，一顆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