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昱培

前陣子因家中購地蓋屋，終日可見諸多中高齡壯漢在空地上打地基、綁鋼筋、灌水泥的忙碌身影。經與他們閒聊發現，這些勞力工作者寬厚堅實的背上，承載著奉養父母與栽培子女的重量，而身上滿布的傷疤及遍染汙垢的衣裳，彷彿是他們艱辛而坎坷的命運寫照。

我的工作日常，是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處裡文書，雖案牘勞形有時，但生活尚算平穩。不像這群壯漢，總是不懼晴雨冷熱地在戶外工作，甚至常常為了多攢幾分錢，上高架下隧道施工，我恐懼畏避的危險，卻是他們再習慣不過的日常。

這群人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名綽號「華哥」的高齡老漢。他近耳順之年，並已從公司退休，本該在家含飴弄孫，卻為了負擔女兒昂貴的大學學費，不得不繼續以勞力賺取些許酬勞。

猶記得某日正午時分，是個無雲無風的炙熱天氣，連地面都似滾燙生煙。如火的驕陽映照著華哥的滿頭銀髮，雙頰的白鬚緊貼著手中緊握的鋼筋，止不住的汗珠，似乎正滔滔不絕地訴說著無窮盡的勞苦故事，我彷彿聽見汗珠滴落地面的聲音，那是受苦靈魂的吶喊。

突然，一聲渾厚爽朗的台灣國語響起：「我們這行都靠氣力，日頭赤炎炎，我們就比較累。但生活就是這樣，知足常樂啦！」看著滿臉汗水的華哥笑著對我這麼說，瞬間感覺，他黑黝黝的皮膚在烈陽下透著樂觀又智慧的光芒。

新居建成的當日中午，我與父母親設宴款待這群壯漢，感謝他們這些日子的辛勞。宴席中，華哥感謝我們每天都會準備涼飲給他們解渴，父親表示，大家這麼辛苦，這點心意不算什麼。

華哥於是開玩笑說：「那以後歡迎我們有空來坐坐嗎？」父親立即回應：「當然歡迎啊！」華哥咧嘴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眾人跟著哈哈大笑，如知己好友般歡笑暢聊，直至夕陽西下，才依依不捨地向我們道別。

如今新居落成已有半個月了，近來，我因迭遇挫折而多所埋怨之際，華哥知足常樂的爽朗笑顏，驀地浮現眼前。想到在烈陽下辛苦勞動的他都未曾有半句怨言，我又有何資格自憐自艾？一股振奮的快樂油然升起。

我才驚覺，原來華哥等一行人除了為我們打造舒適好宅之外，更在我的心靈深處築建了寶貴的喜樂活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