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湘綾

那日，妳瞞著我，藏進衣櫃，就沒有再出來，任憑我怎麼往黑黝黝的櫃內張望，除了嗅聞到一股來自妳身上的體香外，便什麼也摸不著。

我明明記得，昨晚妳還坐在那兒，看著我把厚厚的冬衣從深不見底的櫃子裡挖出來，像發現什麼令妳驚奇的玩具似的，也飛快劫走我外套上那一顆顆突地滑落的小小樟腦丸。瞧妳好奇雀躍的目光，彷彿擁有今年冬季最耀眼的星星。

可這會，妳，連同妳緊緊握在掌中的小星星，究竟都躲到哪去了？我翻遍衣櫃，往日妳藏身的每個角落，試著輕輕呼喚妳的名。想像調皮的妳，從衣櫃猛然跳出來，鑽進我的胸口撒嬌，一股腦地，對我發出愉悅的呼嚕聲，恍如向孤寂的世界宣示，只要有妳毛絨絨的身軀依偎，再嚴寒殘酷的歲月，我亦能感到無比的馨香溫暖。

每每念起妳，躲著我，藏進衣櫃酣睡，甦醒後打哈欠，緩緩張開嘴，露出尖尖獠牙，可愛又無辜的表情。念起那時，瘋狂找妳的我，如何被妳銀白純真的臉龐降服，一瞬間怒火全消，也忘情的將妳摟進我的懷裡，像個慈愛的母親，終於歷經苦難，尋回自己的心肝寶貝。

是啊，從出生到此刻，無論妳多麼多麼的貪玩，多麼多麼喜歡偷偷瞞著我，悄悄藏進我房間裡那個高高的衣櫃，一次又一次的探險，試圖在我的衣衫鬢影，找尋妳眸中夢幻的國度，挖空心思的，想帶我離開這寂寥乏味的現實人生，跟妳一起藏進衣櫃，躍入櫃間魔幻又有趣的時空。

我忘不了，妳那雙比星星還閃亮的碧綠色眼睛，總是凝望著我，期待我終有一日，鼓起勇氣也變成妳，藏進房間那個神祕的衣櫃，縱身跳躍，就躍出我百無聊賴的城市，找到妳內心嚮往已久的天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奈奈，妳才會在醫生對我，透露妳的病情之後，再一次瞞著我，將妳脫毛瘦弱的軀體，藏進我的衣櫃，妳夢幻的國度，選擇將自己藏進天堂，在那兒，靜候來日，與我重逢，再為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