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

奶奶的衣櫃是黑檀色的木製四斗櫃，雖然表面沒有上亮光漆，承載的悠長歲月卻讓它益發內斂的光亮。沉穩的衣櫃，安靜座落在房間一角，溫潤厚實，強韌不張揚，安定整個空間。

奶奶的生活一向整齊清潔、井然有序。她一生簡樸，擁有的物品不多，卻十分惜物。儘管她的衣物從來都不是高價名牌，仍用對待貴重物品的心情珍視它。

小時候喜歡在旁觀看奶奶把清洗晾乾後的衣服一件件仔細攤開、撫平、摺好，接著拉開衣櫃抽屜，一件件妥當輕放，再使點力把有點重量的木頭抽屜關上。抽屜的把手是漂亮的黑色雕花金屬環，每當抽屜被關上時，金屬環與門板碰撞會發出清脆的聲響，好像總要聽到這聲響，摺衣服的生活儀式才算完成。

奶奶離開前幾個月，把我叫到衣櫃前，打開最下層平時上著鎖的抽屜，抽屜裡除了一包以厚實塑膠袋包著的物品，沒有其他東西。我才發現，她好像靜靜地、悄悄地，整頓清理了自己的物品，為離別那一天預做準備。那是個有點歷史的陳舊塑膠袋，塑膠袋上印的店名，在多年前就已倒閉。她謹慎拿出那袋物品，像對待無價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拆封，我看到內容物的瞬間，心口一揪，喉頭便這麼哽住。

多年來她細心收藏著的，是爸爸、我、弟弟和妹妹的童年衣物。有小外套、小毛帽、小背包、還有半個手掌大的小童鞋。奶奶說她離開後，這些就讓我們自行保管。「要好好收起來喔！」她疼愛的輕撫那些舊衣物，帶著溫柔的微笑囑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