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娟瑜

艾麗從小受到爸爸的疼愛，無論走到哪裡，總是一把將她高高舉起，對著親朋好友說：「這是我的公主！」

被舉得高高的她，看到的世界就是不一樣。她看到爸爸寵愛的眼神，她看到親友羨慕的表情，唯獨她的媽媽，常站在一邊不以為然地說：「把她放下來，你把她寵壞了。」

母女關係疏離

爸爸把她放下，拍整衣裙後，回敬媽媽：「女兒就是寶，女兒要富著養，妳懂什麼呀？」當爸媽你一嘴、我一句時，她學著爸爸說：「媽媽，妳不懂啦！」

逐日長大後，艾麗才注意到媽媽在家裡的地位低落，不是被爸爸嘲笑，就是得忍受爺爺、奶奶的「入侵」。

老人家就住在同棟樓的對門，隨時會拿著鑰匙直接開進門來。小時候，艾麗還看過媽媽剛洗完澡，穿著內衣走出浴室，發現爺爺坐在客廳看電視，嚇得她躲回浴室，趕緊叫艾麗拿運動衣褲給她。

艾麗高中時，對人際關係、心理學產生興趣，才發覺自己和媽媽的關係，比跟爺爺、奶奶還生疏，而她最常對媽媽說的話就是：「哎呀，妳不懂啦！」有幾回，見到媽媽欲言又止，默默轉身離去，她還洋洋得意，覺得「媽媽被我打敗了」。

讀大學後，見到幾位閨蜜的母女關係情同姐妹，可以一起逛街、看電影、出遊，她才意識到，自己和媽媽的關係，彷彿是隔了一層紗的陌生人。

委曲求全的氣質才女

而當學校教育推廣兩性平權觀念時，她也才明白，爸爸對媽媽的態度是一種「不尊重」，不是笑媽媽「妳都讀到碩士了，連這個都不懂？」不然就是說：「妳這一生有賺過一毛錢嗎？」

好殘忍啊！媽媽聽到這些話全無反擊能力，往往一聲不吭，最多嘟噥兩句：「是你不要我出去上班。」「你到底要我怎樣？」

大學四年級時，艾麗自認已有能力面對爸媽之間的問題，於是，決定先從關係比較好的爸爸著手。

「爸爸當初是怎麼認識媽媽的？」「你有愛過媽媽嗎？」爸爸往往一臉不屑，回說：「就是瞎子摸象呀！」

媽媽是很有才氣的現代女性，她認真地回答了艾麗的問題。

「我和妳爸爸在讀書會認識，我分享閱讀心得後，他就直接來找我聊天。我在中文系念研究所，他是高職生，很喜歡文藝。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閱讀失去了興趣，而且不喜歡我去聽演講、參加成長團體。」

那天，母女從超市走回家的路上，艾麗很認真地瞧著媽媽的臉龐，多麼有氣質、有魅力的一張臉，難怪爸爸當初會被吸引；但如今，卻被埋沒在都市一隅、被冷落在家庭的角落。

自卑的大男人

「妳上幼稚園後，我準備上班，但是你爸爸說，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無法照顧妳，堅持要我留在家裡。我和他吵了好幾回，正好當時妳嚴重感冒，為了照顧妳，我也就算了。」

艾麗好像能體會媽媽的感受，她問：「爸爸這樣頤指氣使，妳為什麼不反抗呢？」

「哎呀！」媽媽把提在手上的水果和青菜交換了一下，伸了伸肩膀，幽幽地說：「小麗，媽媽不是不想離開這個家，但是妳還小……」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媽，妳要勇敢做自己！」艾麗脫口而出，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媽，我拿得不多，那袋水果讓我拿吧！」媽媽把沉重的袋子交給女兒，並說了聲「謝謝」。

返家的路上，秋陽和暖令人感到十分舒暢，而艾麗也明白了一件事：爸爸覺得自己高攀了媽媽，因而以大男人的姿態來壓抑潛意識裡的自卑；結果，這樣的相處模式，讓小時候的她有樣學樣，成了一個欺負媽媽的小孩。

「媽媽，不好意思，以前對妳講話不禮貌是我不對，以後不會這樣了。」

「哦！妳長大了。」媽媽停在紅綠燈前，笑盈盈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