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繼奕

旅行，辭典上這麼解釋：出外遠行。

多長的距離才算遠呢？三、四歲的時候，彰化到台中對自己而言，就是一段看不到盡頭的遠方了。

父親在彰化芳苑小村教書，五○年代交通不便，母親要回台中娘家，竟是一趟困窘冒險之旅。

媽媽帶著分別差兩歲的三兄弟，也許還有肚子裡的妹妹，從村裡搭班次不多的客運車到員林，再搭「公路局」的車子到台中。那時候的客運車都有「車掌小姐」，看起來很漂亮，感覺兇兇的，負責剪票補票，還有吹哨子示意司機開車停車。

不知是為了省錢還是有規定攜帶兒童人數，搭員林到台中這種長途客運，我們三兄弟就要被迫分離。媽媽會將兩個哥哥「託」給不認識的，單獨搭車的伯伯或嬸嬸帶上車。

那時心裡有疑惑與害怕，為什麼哥哥要去當別人的孩子？

心中的不安很快地在母親的糖果安撫下轉移了，車內沙丁魚罐頭般的擁擠，無空調的悶熱，小孩子如果在車內哭鬧，會是件讓人困窘的事。

母親頭髮梳得整齊，穿著優雅樸素，是個美人。我們兄弟都很自律，不會讓她難堪。她不時望著不遠處兩個哥哥是否安好，還得照顧幼小的我，很難想像，彼時的她還不滿三十歲。

我緊緊拉著她的手，好奇地望著快速移動的窗影，還有車內人們的睡姿百態。蕩蕩石路，滾滾土塵。很快地，我也打起瞌睡來，有時撞到座椅的靠背，猛地醒來，又昏昏沉沉點起頭來。

就這麼一路搖搖晃晃，終於看到鄉下地方沒有的，一整排的「樓仔厝」，台中到了。下了車，三兄弟終於又團聚了。再走一段很長的路，外公外婆的笑臉與桌上的雞腿等著我們，讓我們忘了旅途的勞累、困頓。

婚後到現在，經驗了多次的旅行，去過了不少的國家，比較著哪家航空公司的餐盒好吃，哪家飯店的早餐豐盛……但是回想起來最難忘的，還是吃菜脯蛋地瓜葉，大人小孩一起睡草蓆，兒時的，外婆家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