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子筑

廳堂上掛的那幅字，是父親八十歲時手書。彼時，父親習字養性，日日揮毫，從不間斷，有時甚至一坐數小時，毅力驚人。書寫內容包羅萬象，有詩詞佳句、名人語錄、佛書經文等，還有他自己神來一筆的字畫創作。字體不拘，自成一格，全然樂在其中。

我們姐妹每每回娘家時，總會各自挑選喜歡的帶回收藏。我也曾將父親恭錄的《心經》及《大悲咒》分送給朋友，他們欣喜萬分，都認為能得到高壽長者的墨寶是莫大的福報。父親的作品也曾參與慈善義賣，頗獲好評，讓我們引以為榮。

父親書寫經文一定一氣呵成。其中，四百多字的《大悲咒》是最大挑戰，母親常叮嚀他歇筆片刻，但父親總說：「心志虔誠就不覺疲累，而且這樣才能兼顧行氣脈絡。」說來奇怪，冥冥中似乎有菩薩加持，每次都能圓滿完成，每一幅看起來都是那樣流暢連貫。不得不佩服父親堅定的信念，「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父親年近百歲，我收藏了不少他的作品，尤其對一幅唯一用日文寫的「長壽的心得」情有獨鍾，特別珍惜，感覺他的人生智慧就隱藏在這字裡行間。我常納悶，父親在八十歲時書此心得，是未卜先知自己得以如此高壽嗎？抑或堅若磐石的意志力讓他長青永駐？

那天姐弟聚餐，小妹請父親談談養生之道，我順勢請教他「長壽的心得」。父親說：「六十歲是人生最燦爛的時光，像一朵盛開的花；七十歲不算什麼，還需要守護家庭；八十歲還年輕，說老太早了；九十歲別急著說老，百歲時再慢慢考慮吧！」看似普通的話，卻是父親體悟到的人生哲理，也是一堂珍貴的生命教育。

父親言行端正，生活簡樸且嚴謹有律，數十年如一日地早起運動、早睡養息，可謂「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鐘、臥如弓」。他是我們永遠的楷模，更是鞭策我們的驅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