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信成

去年九月，一封如晴天霹靂的家書，殘酷而明確地告知我，父親經切片檢查，確診罹患口腔癌。

接獲這消息後，茫然失措自不在話下，微弱的理智反覆提醒我此症的種種後果。尤其曾經看過患者術後可怖的照片，竟彷如幻燈片般一張張閃現腦海，夢魘似地糾纏著我清醒時的每一刻。

我試著想像父親的心情，不順遂的婚姻、獨立撫養孩子，看著兄弟姐妹的後代個個成材，而自己辛苦拉拔大的兒子卻犯事入獄坐牢，身體又在此刻發出這麼無情的警訊，想來會是多麼心酸、無奈，讓我不忍再體會父親心境於萬一。

農曆年前，父親偕姑姑一同前來探望。當鐵窗緩緩升起，三位心疼我的至親安坐於玻璃窗另一邊，望著近在眼前、伸手卻無法觸及的他們，悔恨的情緒終於在眼眶中氾濫潰堤，流下了眼淚。相對無言淚流，只因姑姑劈頭就說：「還有機會嗎？」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我強壓下心中激動的情緒，不去想「還有機會嗎？」的弦外之音，顧左右而言他地詢問家中近況，把握有限的會面時間，多看父親幾眼，叮嚀他要保重身體。父親，真是消瘦了，面容沒記憶中紅潤，卻多了一分滄桑感，以及明顯的疲憊。

還有機會嗎？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去多揣想。但願菩薩保祐，別讓我遭受「子欲養而親不待」的人生至悲憾事；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願窮盡畢生心力侍奉父親，一如他養育我般，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