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人間百年筆陣 Recuerdame/若在你心上,他就未曾離去

執筆人:楊玉欣 立法院榮譽顧問 |2018.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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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欣 立法院榮譽顧問

執筆人:楊玉欣 立法院榮譽顧問

我每周都會去教堂,每當車子一開入小巷,車還沒停好,遠遠就會看到一位教友邁開大步,把連接無障礙通道的兩扇門上下門閂打開,滿臉堆滿笑容的跟我道早安。他總是那樣的關心著,注意著。

近年來,我常跑北市聯合醫院開會,走到院長室前,同仁聽到我的輪椅聲,衝出來向我問好,說「聽到輪椅磨擦地面的聲音,就知道委員來了!」無論是教友的用心,或是同仁的關懷,這樣被惦記著、被放在心上的感覺,都讓我在繁忙的工作中倍感溫暖。

被人記得的感覺,是多麼的好啊!「記得」不僅僅是一個「動作」,更是一個心靈的羈絆,一份惦記,就足以牽起心中的連結。

我家裡有一袋舊照片,是先生的兄弟姐妹在父親過世時整理遺物留下的。當時大家各自拿走自己想要的,最後沒人拿的就歸長子收走,而我是長媳,這些物品也就一直由我來保管。由於年代久遠,有些照片中的人物,已沒人認得,而其中我只認得我公公,婆婆在我先生二十四歲時過世了,已經超過三十年。我常在想,這一大袋照片,等我過世了,誰還會在乎這些照片呢?也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決定,把這些照片都丟了吧!因為已經沒有人認得這照片中的人了,是不是有一天就會像電影《可可夜總會》裡,當世間上已經沒有人再記得某一個名字時,連在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都會灰飛煙滅一樣?

直到有一天我問我先生,才有了答案。「公公的老照片,你想怎樣處理?」他說,他要把他們的故事寫下來,等到有一天孩子們想尋根時,就會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經過怎樣的不可思議,才有了現在的自己。啊,是這樣的呀!我恍然一驚,即使已經沒人真的見過這些先人,但就是這樣的紀錄所蘊含的想念力量,讓我手中的老照片有了存在的意義。後來,我安排了一場家族照,也讓活著的我們,經歷一種隆重的、珍惜的、把當下保留下來的儀式,讓每個人不僅是在這幀照片中擁有一席之地,更透過這一張張照片、串連起一個個家族故事,讓原本遙遠而縹緲的輪廓與聯繫,也因這記憶的描繪而在心中變得具象。

現在每到過年,我們全家都會做我公公的拿手菜—山東香腸以及獨門配方雞腳湯,還有要讓孩子們切了一天餡料的素餃子。彷彿就像是電影《星際效應》說的:「愛能超越維度。」在菜香和歡聲笑語的繚繞中,一家子人不知不覺的穿越了時空而團圓,這是我們想念一個人的具體行動,即使他的肉身離去,仍然在我們的每個細節中生活。

世界上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人與你我擦肩而過,有的僅是萍水相逢,有的則因有緣而成為生命中重要的一分子。但我們卻很容易「有看沒到」,視而不見;或是有的人明明就對著我們發言,但我們對他的聲音、他的存在充耳不聞,也不記得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於是我們可能錯失了好多交流的機會,更可能錯失了愛與被愛的機會。若當人活著時,都可能因為各種理由不在我們心上、不被我們記得,那麼當人離去了,這個人還會存在於哪兒呢?當我們用心記得,一個活著的人,能更感受到幸福、滿足,即使後來離開世界,也能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反之,當你不在乎一個人,即使他活著,也跟死了沒兩樣。因此,想想誰活在你心裡?你活在誰心裡?讓「珍惜」與「在乎」,為我們增添人情之間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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