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寂然
最近很少眠。
一個朋友說,可能是你的心識被白天的能量東拉西扯,任意奔波過後,仍然在你的腦海裡上下迴盪,要入睡就很難。
應該只有禪修,才能夠幫忙我集中心識,並使心沉穩下來,這樣我就應該比較容易入睡了。
所以我在床上平躺著觀呼吸,凌晨一點半,我看了一下表,然後呼與吸,忽然就睡著了。
但剛剛才是兩點半,我又自然醒來,還感到有點時空錯亂……
因為我做了一個夢。
我隨著一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來到一個陌生國度的遙遠邊境,他回首對我說,整個國度的人民,都曾快樂地生活了無數世,但我預見到他們即將屍首橫陳。
我說:所做的會了結,所走的路會斷絕,所累積的苦難終於可以結束。
這個人說:請問,您是誰?
我說:你所見的我,是一個單純的僧人。
我問:你是佛陀嗎?
這個人說:我只是像一面鏡子,像水中的月影,當你看見我,你看見你自己。
夢裡最後那句「我只是像一面鏡子,像水中的月影,當你看見我,你看見你自己。」說得我驚心動魄。
每個人的世間,就是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與色聲香味觸法;每個人所見,不外乎自己五蘊和五蘊的投射與衍生——也就是說,你不是真的看到了我,我也不是真的看到了你,我們是看到我們以為看到的;而為了你看到你自己,你持續著做自己,我也在持續做我。
雖然這夢裡的玄思,實在是不如法不了義,但我對於在夢裡,能有這樣的思考,真的感覺有點玄妙。
我還做過地鐵的夢,大部分的內容,就是穿行過燈光杳渺的萬千幻城,在夢的結尾,我又登上載歸迷途的最後一班地鐵,流麗車窗外燈火迴圈,與時光或者某種宿命,首尾抑或緣起相連,但看似瞬息萬變,卻彷彿靜止的平面,然後我聽到一首歌,很動聽,但歌詞裡面有一句,我記得很清:「為何你眼光覷處年月未變,大概是無常怎樣擁緊你,仍然難感動,就像放著焦灼電音的iPod握在手心,充滿電或電耗盡了,還是寂然冰冷。」
這個夢簡直就像一個MTV,攝影、剪輯、音樂,除了男主角之外,都算完美了。
我曾聽一個夢修者講過一段她的夢話:
……起床第一件事,是把昨晚做的夢趁新鮮用保鮮袋包好,放入冰箱。不好的夢,倒馬桶裡沖掉;好夢在天氣不好時拿出來解凍,立馬可食,也可以在無夢的時候放在枕邊繼續做,或者混合其他的夢,做成氣泡調酒;很不好的夢,不放心隨意處理,特別是夢裡妖怪太多……
她那段時間痴迷一個印第安的巫師唐望,也同時修著「夢瑜伽」,修到困惑處,她說夢到了一朵蓮花,是如何怎樣的,她問我,這朵蓮花到底該是什麼象徵或有什麼預示呢?
我想,妳的夢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據說聖人是無夢的,佛陀的前夜中夜後夜恆在禪觀,應該不會意識漫流、妄誕迷夢。佛陀是聖人,但我想即使他有夢,也一定不是我們這種「輪迴大夢」,他的夢,該是斷捨了貪瞋的情節,更沒有痴心做背景,早已無我,再也不會扮演那個身在夢中而不知夢的幻戲主角。
我說,妳還不是聖人,但我願妳心深處的那朵蓮花,輕輕的在出世的夢裡寂靜安眠;而妳那刻輕輕的安眠,正是菩薩心中最多情又寂靜的夢。
我最近很少眠,也願自己少眠而恆持正念,終有哪一天,就像阿羅漢一樣,可以遊行人間,樹下一宿,坐不倒單,乃至無有恐怖遠離顛倒,無夢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