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明昌
經典劇,往往令人忍不住一再改寫。
一九五七年日本導演黑澤明將莎士比亞的《馬克白》改拍成電影《蜘蛛巢城》,而吳興國的「當代傳奇劇場」則自一九八六年起,改編莎士比亞系列作品《馬克白》(成為《慾望城國》)、《哈姆雷特》(成為《王子復仇記》,一九九○)、《李爾王》(成為《李爾在此》,二○○一)、《暴風雨》(二○○四)。喜歡舞台劇的人也不會錯過「台南人劇團」二○○三年起的《莎士比亞不插電》系列舞台劇,其中《莎士比亞不插電3──馬克白》還是台語舞台劇。
至於電影、舞台劇改編的「莎翁名劇」,更是屢見不鮮。
然而改編莎士比亞的戲劇不始於現代,早在十九世紀初英國著名散文家查爾斯.蘭姆和姊姊瑪麗.蘭姆,即將莎翁的《劇本》改成《故事》,於一八○九年出版《莎士比亞故事集》。弟弟查爾斯.蘭姆任職於東印度公司,工作之暇寫作《伊利亞隨筆》六十八篇,於一八二三年出版,享譽文壇。《故事集》中有六篇出自查爾斯的手筆,其餘十四篇則是由姊姊瑪麗改寫;蘭姆姐弟特別強調改寫的目的,是給年輕讀者作為解讀莎士比亞的入門書,因此「書中盡可能使用莎士比亞自己的語言」。
一九○三年,中文世界第一次接觸的莎翁作品,不是劇本,而是上述故事集當中的十篇,書名譯為《澥外奇談》。一九○四年林紓重譯全書二十篇,改名為《吟邊燕語》(或加「英國詩人」),並稱為「莎詩紀事」,作者的名字則譯為「莎士比」。
林紓認為莎士比亞的故事「禁蛇役鬼,累累而見」,「立義遣詞,往往託象於神怪」。於是也給各篇故事另取符合神怪風格的名稱,例如,〈神合〉、〈蠱征〉、〈鬼詔〉、〈環證〉、〈仙膾〉、〈獄配〉、〈婚詭〉等等。
當時,中文讀者閱讀的是莎士比亞的「戲劇本事」,也就是「故事」的型式。雖然一九一三年開始,中國的舞台上就陸陸續續搬演莎士比亞的戲劇,卻要到一九二一年才有正式劇本問市。此後,「故事」、「戲劇」和「劇本」三者在中文世界裡並存,各自發展又相互詮釋。
與原著劇本相較,《故事集》顯得親切易讀,但相對地也失去渲染力與張力,也就是減損了文藝的趣味。造成的原因,一方面是篇幅與文體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蘭姆姊弟改寫時抱持的心態。他們在〈序言〉的結尾說:「莎士比亞的戲劇足以豐富他們的想像力、美化心靈,使他們拋棄所有自私自利和唯利是圖的想法;這些故事教導他們學會一切美好而高貴的行為:禮貌待人、仁慈善良、慷慨大方、富有悲憫之心……因為莎士比亞的作品真的是充滿了人類所有美德的典範。」一旦將文學作品視為淨化心靈的教化工具,很容易就忽略閱讀趣味與劇情張力。然而作為了解莎士比亞作品故事的入門書籍,無疑仍是最簡易而方便的門徑。
參考書籍:查爾斯.蘭姆、瑪麗.蘭姆著,傳光明譯,《莎士比亞戲劇故事集》,台北:台灣商務印館,二○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