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螺旋石

前一陣子，名導李安的新片《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在台熱映，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現實生活中也有一個令人畏懼的戰場：醫院，但提槍上陣的卻是退休老人。

因為多種慢性疾病，阿公除了固定回診，總還有其他猝不及防的病症意外冒出，像歹徒入侵觸動警報鈴響，我們又得大包小包帶齊裝備，移師醫學中心（區域醫院一見阿公的心血管病史，總自謙設備不足，積極建議轉院為佳）開始排班留守，直到醫師逮住嫌犯歸案，大夥兒才得以安心返家。

而目睹急診室忙亂狀況的阿公，或許心知肚明一床難求，故當「輪椅病人」時，不吵也不鬧；但升等成「推床病人」後，就三不五時唉聲嘆氣，甚至大聲咒罵醫療人員，嗆得我們面面相覷，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幸好有幫手安雅在。病人禁食觀察中，問過護理站今日並無特定檢查，午餐時間先給安雅買了餐點，我再回地下街覓食——非得逃到餐廳，才有食欲入口啊！

這裡是知名的醫學中心，人來人往，遇見熟人不知算喜還算憂？久未謀面的前同事和我一樣加入退休一族了，彼此沒有時間多聊，但她吐出的生活感言：「退休後，就是負責跑醫院……」著實讓人唏噓！選擇退休就是準備卸下人生的武裝，孰料老人家又闢了一個新戰場，彷彿被上帝推了一把掉進火坑，無所遁逃。

回到急診室，安雅正焦急地盼著我出現，包著尿布的阿公還是弄濕了病床，我趕緊到護理站要新的衣褲、床單……狹窄的推床，吊掛的點滴，加上阿公的體重，大大提高了實務操作（更衣翻身）的難度，還好有安雅在。

等待病房的煎熬時刻，安雅直擊急診室的醫病生態，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說：「印尼沒有這麼多老人，如果生病的話，也沒看醫生，也沒吃藥，六、七十歲就走掉了。」因為自己的爸爸已經不在了，所以她把阿公當成爸爸般照顧。

阿公願意靜心休養時，安雅開始一邊滑手機，一邊輕聲哼著歌兒，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我羨慕她的舉重若輕——為了讓孩子讀大學，她甘願離鄉賺取較高報酬，她說：「在印尼讀大學要花很多錢呢！」

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如今共處於同一時空，而為了孩子，經濟弱勢的安雅，在這場無奈的人生戰局中，倒成了解救我們這些退休老人的強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