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慶瑞
從小就很喜歡雨,尤其是在煙雨濛濛的時分。那種水滿池塘、蛙鳴田野的景致,若是再搭配著綿綿雨絲的灑落,則其氤氳景象與縹緲意境,將更讓我那顆幼小的心靈為之著迷。
當然,若碰上夜晚的綿綿雨勢,在緩急有致的雨聲波波催眠之下,那晚將絕對會一夜好眠。
從小到大,由鄉村到都市,這來自穹蒼大自然的人間雨霧,對我那感性的心靈而言,魅力似乎並沒有多少的改變。而江南的水鄉澤影,淒美的煙雲聚散,也在歲月風華的不斷流淌之中,不知不覺地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曾經多次造訪浙江的杭州,無論是帶領學生或是與朋友同行,每次都會走訪西湖。幾番長堤行旅,數度遊湖泛舟,不論是在晨霧縹緲的湖岸穿梭,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徜徉,總是有著一種不同往昔的感受。
記憶中,曾經有一次夜宿於湖邊招待所,那晚就在姐妹校師長的邀約下,穿越人聲鼎沸的「曲院風荷」庭園,觀賞了《印象西湖》舞台劇那纏綿悱惻的水上表演。
當晚,月明星稀、清風徐徐,蘇堤隱約的林影,在燈光飄逸的照映中忽隱忽現,幻化著天上人間的不同場景。
在這晴朗的夜空裡,細細毛毛的雨絲,卻隱隱地從湖面中綿綿飄來,建構出一個不一樣的淒美景象。而一曲〈印象.西湖雨〉的悠遠樂音,也隨著《印象西湖》的劇情演繹,不斷從西湖的湖光水色之中,委婉地迴旋、繚繞……
雨還在下,落滿一湖煙,斷橋絹傘,黑白了思念。誰在船上,寫我的從前,一筆誓言,滿紙離散。雨……站在湖邊,雨……遙望北岸。
雨還在下,落滿一湖煙,斷橋絹傘,黑白了思念。誰在船上,寫我的從前,一筆蝴蝶,滿紙離散。
我的告別,從沒有間斷,西子湖上,一遍一遍。白色翅膀,分飛了流年,長歎一聲,天上人間。雨還在下,淋濕千年,湖水連天,黑白相見。誰在船上,寫我從前,一說人間,再說江山。
雨還在下,這端午時分的梅雨季節夜晚,淋濕了千年,落滿一湖煙。它淒迷婉轉的動人故事,幾千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只是主角人物有所不同而已。斷橋絹傘,黑白了思念;一筆蝴蝶,滿紙離散……無論是在山林或是水澤邊,無論是在田園平疇抑或川流之境,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這種淒美告別的依依場景,處處可見,絕非僅見於西子湖上一處而已。
西子湖畔,長橋相送,書寫梁山伯與祝英台的蝴蝶雙飛故事;雷峰夕照,斷橋殘雪,敘說許仙與白娘子的天人凡塵情緣。〈印象.西湖雨〉的悠悠旋律,一遍又一遍,在我的書房裡響起,分飛了流年,淋溼了千載,撫慰著世間無常的心靈愁緒,書寫著歷史長河的悲歡離合。
歷史不斷復演,故事不停翻新。斷橋絹傘,黑白了心中無盡的思念;一筆蝴蝶,墨染著滿紙離散的情愁。唐朝詩人崔護的〈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似乎正可抒寫這番人事已非的無限惆悵與迷惘。不論是故鄉記憶的童年家園,抑或是西子湖上的親人離散。
梅雨不停,翩翩落下,在這端午時節的夜晚。它勾起了童年往事,重回了西湖印象;它串連了雨夜的綿綿風情,潑灑著歷史的悠悠情懷。只是,那原本理應甜美的天籟樂音,卻不知為了何種因緣,竟然讓我一夜心緒起伏、輾轉難眠,一遍又一遍,在古今時空之中,悠遊迴旋。
雨還在下,落滿一湖相思雲煙,斷橋絹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