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去演講,主辦單位的負責老師開車來接我,路過一條非常漂亮的馬路。兩邊是高大的行道樹,樹葉在風中翻飛,車窗雖然緊閉,仍可感覺到外邊的風聲,使得瘦長的秀氣葉子,多了一分經風吹拂的動感之美。我忍不住說:「那樹的葉子真好看 !」
老師側頭看我一眼,回答:「妳說的是哪一棵樹?」
我用手指著路的兩邊:「哪,左右兩排,都是。」
這時遇上紅燈,車子停了下來,老師轉頭看兩排大樹,然後告訴我:「說真的,我從來沒有正眼注意過這兩排樹,雖然我每天去學校都要經過這條路。」她解釋:「生活太忙碌了,那麼多學生的作業要批改,很多學校裡的工作要趕著完成....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看一眼別的東西。」老師問我:「妳好像很注意路邊的風景哦 ?」
做生意的朋友約我一道回去他的鄉下探訪一個畫家。朋友要去收購畫家的新作。車子剛開進畫家住的小鎮,大街上種植了很多馬來人叫它「紙花」、廈門人稱為三角梅、這裡人喚它「寶巾花」的九重葛。
「你看到嗎?新加坡紅,好漂亮。」我指著路中間那一叢叢盛放的紅色花,巧合的是,它們全是同一個品種。看起來就有一種熱鬧喧囂、「數大就是美」的美。
「什麼東西?」朋友應酬式地探頭看一下。
「那艷紅的花,真美!」我又再讚歎。
「喂,我是在這裡長大的,就算後來出去了,還是時常回來的呀!」朋友點醒我:
「但可從來沒看到路中間有什麼美麗的花。」
「嗯,那些不就是嗎?」我指給他看。他好奇地問:「值錢的嗎?要是會漲價的,告訴我,我買一些回去。」不待我回答,他接下去:「妳知道嗎?據說這個畫家的作品,很快會漲價的,況且他年紀也大了,日後肯定可賺一筆。」
日子就這樣流逝過去。無論忙碌或清閑,無論你每天看見什麼,或什麼也看不見,歲月永遠不為任何人回返轉頭或略略停留。
行路的時候,一有機會,將步伐放緩些,稍慢些,甚至索性停下來觀看路旁的景致。「你不覺得這樣可以令生活更加多姿嗎?」我問老師。
生命交給人的是一張空白的畫紙,到底要彩上什麼顏色,掌控權力就在自己的手上。人的一生究竟要過得貧乏或者豐富,同樣是由自己掌握。
豐富生活的方法很多,有人花錢出國去觀光,有人購買各種擺設物品,有人收集藝術創作,有人學習種種技能或者手藝等等,這些都是可以使自己精神更愉悅的事。但是,也有一些方法是不必花錢的。
「生活裡缺乏的不是美,而是發現的眼睛。」世界級的雕塑大師羅丹指出多數人的缺點。
美麗的風景到處皆是,可惜生活過於忙碌,制造出遺憾,人們對周遭的景物大多視而不見、感而不覺,尤其是越熟悉的地方,給我們心安的感覺之外,還讓我們心生忽略,對所有的場景都無法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時候不禁要生出疑惑,會不會是因為我們自己也已經成為風景的一部分了呢?
如果答案是「是」的話,那麼,不妨讓我們都後退一步,站在風景之外再看,也許在那個時候,美麗就會與我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