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燕峰

「五月榴花妖艷烘。綠楊帶雨垂垂重。五色新絲纏角粽。金槃送。生綃畫扇槃雙鳳。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葉裡黃驪時一弄。猶瞢忪。等閑驚破紗窗夢。」在浩如煙海的端午詩詞中，我唯獨喜歡歐陽修的這首〈漁家傲〉，因為這首詞總能喚醒我沉睡於歲月深處的記憶，那是兒時關於端午節最美最溫馨的畫面。

在鄉下，端午節是個重要的節日。端午節那天，爸爸一早就去拔艾蒿回來了，放在門後用來避邪，還會撿幾枝柔嫩的枝葉，掛在我和哥哥的耳朵上。絲絲縷縷的清香像一雙溫柔的手，牽引著我們從夢境中緩慢走出。

睜開眼睛，發現屋子裡已經氤氳在一片濃郁的香氣中。媽媽早已燒好了艾蒿葉水，催促道：「快洗吧！洗了保你百病不侵，平平安安。」當我興致勃勃地洗臉時，發現手腕上媽媽已經給我們繫了五色絲線。

接著，端上了熱氣騰騰的粽子，用葦葉包裹結結實實紮上五色絲線的三角粽，沁人心脾的香氣還沒有吃心就醉了；我們一口粽子，便沾一點白糖，那甜到心裡滋味自今難忘。

吃完粽子，就等著爸爸的考試；他是個讀書人，從湖北漂泊到了河北，總喜歡提問題考我們，尤其是每逢傳統節日更是如此。他問我們端午節是紀念哪位愛國詩人？「屈原。」當我和哥哥異口同聲答出來後，爸爸嘴角隱隱的笑著，接著問我們關於屈原的典故。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當我把〈國殤〉、哥把〈離騷〉，抑揚頓挫地背出來之後，爸爸笑了，但眼框中卻泛著隱隱淚光，像蕩漾著美麗漣漪的湖泊一樣。然後，整理好我們書包，溫柔地說：「上學去吧！聽老師的話。」

而今，我離開家鄉漂泊千里，爸爸媽媽已是耄耋老人。再也沒有人為我採摘艾蒿祝福庇護我，再也沒有人為我煮一鍋糯軟甜香的粽子，再也沒有人督促我背一段〈離騷〉，而我內心深處是多麼懷念兒時的端午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