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文宣

一輩子慢動作走路的樹懶為何每次都要大費周章爬下棲樹便便？原來這是一個共生互利的行為！

最近有部關於動物的動畫片在台灣上映，其中最搶眼的角色便是一隻樹懶。究竟樹懶為何總是像慢動作般的移動（樹上每分鐘四公尺，地上每分鐘兩公尺）？再者，為何每隔一段時間牠就要大費周章下到地面便便，而不直接從樹上空投呢？

目前全世界總共有六種樹懶，分成兩個科，二趾樹懶科和三趾樹懶科，前者有兩種、後者有四種，皆屬於哺乳動物中貧齒總目的成員，都住在南美洲的雨林中。如同名字一樣，你可以很快地從牠們前爪的數目判別物種，三趾樹懶前爪有三爪、二趾樹懶只有兩爪。

二趾三趾習性不同

外觀上，三趾樹懶的臉看起來憨憨賊賊的，眼睛周圍有深色的毛髮延伸至臉側，口鼻部較鈍，看起來就像麥當勞的漢堡神偷一般。二趾樹懶的吻端較長、額頭較低、臉部和口鼻部的毛色較接近，鼻孔看起來彷彿豬鼻般相當明顯。

可能不少人看過動物頻道節目，知道樹懶每隔一段時間會爬下樹排便，不會直接從樹冠層「空投」下來。這個現象確有其事，不過只有三趾樹懶會很嚴格地，像擁有特殊的生理時鐘，每隔周就會緩～慢～地爬下樹排便，完事後仔細鋪蓋上一層葉子，才又緩～慢～地爬回同一棵樹上。而在二趾樹懶身上，則少有這樣的行為，不是直接空投，就是在換另一棵樹棲息的過程中在地上排便，比起三趾樹懶，牠們的排便位置和頻率較容易改變。

從飲食內容作區辨

這樣的差異可以從兩種樹懶的生態習性來解釋。首先，樹懶這種樹棲型植食動物，在哺乳動物中相當罕見，大概只有十種左右（不到哺乳類所有物種的0.2%），因為植食獲取的能量相對較少，需要特殊的消化系統供消化，並且棲居在枝頭上總是要夠輕盈（通常體重不會超過十四公斤）。

現存六種樹懶雖皆具備上述成為樹棲型植食者條件，但二趾樹懶在食性上能夠攝食葉子、果實和些許動物性蛋白，因此活動範圍較廣；但三趾樹懶只吃特定幾種樹種的葉子，獲得能量較有限，因此活動範圍常常不會脫離那一兩棵樹，當然廁所也就不會時常更換了。

如廁一趟九死一生

大家或許沒有想過：對於這種「緩慢移動、代謝率極慢」的動物來說，特地費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地上大便，過程可說是危機四伏。畢竟，樹懶主要的天敵是角鵰，不論在何處，角鵰可以無聲無息直接將樹懶抓起。而根據統計，成年樹懶有超過一半的死亡率是來自於地面掠食者的捕獵，何況還有來自空中的恐怖掠食者。

既然跑一趟廁所要冒這麼大的風險，萬一不慎掉到地面，還可能成為其他肉食性動物的獵物，三趾樹懶為什麼還要堅持爬下樹便便呢？

除了地面上充滿了危險，光是爬下樹就耗去三趾樹懶一大把能量。過去有人認為，爬下樹排便的行為有助於樹懶與其他樹懶接觸，是一個社會化的行為，但這樣的解釋實在有點牽強。有些人覺得爬下樹便便可以當作一種回饋，拿充滿營養的排泄物幫自己鍾愛的樹木好好施肥一番，但這也未經證實。

科學家提出新答案

今年年初刊登於英國皇家學會的研究，Pauli等科學研究者為這個問題提供了一個很棒的解答，用很簡單的三個字來囊括研究的成果就是「帶便當」！

話說回來，三趾樹懶爬下樹便便，跟「帶便當」之間有甚麼關聯呢？難不成是回收自己的便便、響應環保救地球嗎？

科學家分析了十四隻霍氏二趾樹懶和十九隻褐喉三趾樹懶的皮毛樣本、胃內容物和生活在牠們毛皮當中的樹懶蛾數量等數據後，有了這樣的故事：

樹懶蛾占盡便宜？

主角除了有樹懶，還有生活在樹懶毛皮當中的樹懶蛾和一種綠藻。在此研究發表之前，科學家普遍認為這種棲居在樹懶毛皮中的生物與樹懶是一種「片利」的共生關係，意思是只有蛾得到好處，但樹懶沒有得到好處（但也沒有壞處）。新的研究發現了其實樹懶和這些小生物們之間，呈現一個高度連結的共生關係，雙方（或是多方）都受惠。

也就是說，三趾樹懶固定一段時間爬下樹便便，到了地面後，那些躲在毛皮裡的樹懶蛾就伺機在新鮮的屎糞中產下牠們的卵。卵孵化後幼蟲就以樹懶便便為食，頭好壯壯地長大，等到下一次樹懶再度爬下樹排便時，這些小蟲子已長大成蛾（時間配合得剛剛好），便跳上了專屬於牠們的樂園，也就是那隻正在上廁所的樹懶的毛皮中。

蛾體化為綠藻養分

看來樹懶蛾占盡了好處，但對樹懶而言呢？實驗結果發現：樹懶（比較二趾和三趾樹懶）身上的蛾密度愈高，毛皮當中的「無機氮濃度」和「綠藻的量」就愈高，兩者成正向的關係（蛾死掉後會被細菌分解，進行氨化作用增加無機氮源，此舉可以刺激某種綠藻的生長，因此成就了「樹懶菜園」）。

科學家也發現，三趾樹懶會去食用牠們毛皮上的這些綠藻，最酷的是，這些綠藻對樹懶來說非常「容易消化」而且提供的「脂質養分」較高。回想一下，這些無機氮的來源正是那些樹懶蛾的貢獻，此貢獻使得綠藻得以大量生長，為樹懶提供了相當方便且營養的隨身便當！

特別在三趾樹懶這樣獲取能量較受限的生活型式物種，大費周章爬下樹排便的可能原因，除了為樹懶帶來相當珍貴的營養來源外，也大幅鞏固了如此精細、經歷長時間演化的共生關係，保全了最獨特巧妙的樹懶皮毛生態系。

（本文為作者回應哥斯大黎加「三趾樹懶寶寶」的提問解答。原載於《泛科學》動物世界，作者就讀師大生科系生態演化組，為《泛科學》固定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