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子

隔壁村落的陳爺爺和陳奶奶是我乾爹幾十年的好朋友，陳爺爺從小就和乾爹一起穿開襠褲長大，感情如同兄弟。記得二十幾年前，陳爺爺是以養豬養鵝飼魚營生，大片魚塭幾個抽水馬達未曾懈怠過，一年幾次的魚穫賣豬賣鵝，就夠他們忙碌了，每次見到陳爺爺都是笑呵呵，因為他口袋裡經常鼓鼓一疊厚厚的鈔票，和鄰近以農維生的平常人家比起來，算是有錢階級的富貴人家。怎麼才幾年光景，就淪落為被關懷的對象？我答應乾媽的請託，抽個空代他們去走一趟，就當作去多年沒聯絡的老友遠親家作客。我們一番寒暄熱絡後，便打開話匣子，最後二老眼眶含淚地說：「一切都是命啦……」

他們早些年養鵝養豬經營魚塭，的確賺了不少錢，生養一對兒女，日子原本過得很不錯。變故就從唯一的兒子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堅持不要成天和魚鵝豬打成一片開始，因為兒子看同學朋友們個個都在工廠公司上班，也想跟他們一樣，天天穿得光鮮亮麗去工作。

透過朋友引薦，安排兒子在某家大廠當技師，休假日一樣可以幫忙魚塭幫忙養豬鵝，兩者都兼顧到，皆大歡喜。哪知好景不常，兒子認識了一個女孩，開始交往，怎知女方家長是個大賭徒，帶著兒子一頭栽進賭海裡。十賭九輸，就這樣搞得傾家蕩產負債累累，不但丟了工作，精神也出了問題，時好時壞，幾年前進了療養院，費用驚人，非老父老母可以負擔，還好透過各種管道，總算可以住進公立療養院，稍稍喘口氣。

安穩的日子過沒多久，陳爺爺和兒子同時被檢驗出罹患大腸癌，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債台高築之下，又有兩個重症患者，陳奶奶要怎麼撐過去？該說是幸運嗎？那時，女兒剛結束多年的婚姻，正好可以幫忙照料。

兩年過去，兒子不能再待在公立療養院，又沒有錢進私立院所，只好帶回家來，一顆不定時炸彈天天令人膽戰心驚。他精神狀況好時，就騎著機車到處遊蕩，精神狀況不佳時，就喝酒鬧事，連警察都懶得管了。唉！這樣的兒子可是生來折磨老命？

一個五十六歲的「羅漢腳仔」，竟是八十幾歲老父老母的痛啊！別人家的兒子早已子孫滿堂，四代同堂和樂融融，陳爺爺和陳奶奶怎會如此潦倒淒涼慘淡？古云：「寵豬迓灶，寵子不孝。」難道所有一切因果都得年邁雙親去承擔惡果嗎？

周遭那麼多獨居長輩的孤寂落寞身影，一次又一次震撼悸動著我的情緒，除了多些言語的慰藉、精神的激勵鼓舞，並感同身受地去對待每一個辛苦的靈魂外，我也十分慶幸已過知天命年紀的我，有家人親友長期的愛護，讓我可以在工作之餘去做義工，可以去聆聽安撫一些孤寂落寞耄耋身影。每年新年開始，我都會告訴自己一定要持續扮演好老萊子這個角色，並不忘呼朋引伴一起投入關懷長者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愛心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