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延

在南北朝時，廣州有一座叫袛洹寺的寺廟，曾經供奉一尊維摩詰菩薩像。維摩詰居士是古印度毗舍離的富豪，光顧酒肆、妓院，度化眾人卻不被汙染，常以善巧方便度化眾生。他一心專研佛法，潛心修行，終得聖果，被世人尊為「維摩詰菩薩」。

史料記載，維摩詰菩薩像的鬍鬚，用的是真人的鬍鬚製作的，如此受人尊敬的菩薩像會用誰的鬍鬚裝飾呢？原來，鬍鬚的主人是南北朝著名的山水詩人謝靈運。

謝靈運（三八五年四三三年），名公義，字靈運，小字客兒。南朝劉宋王朝時著名的詩人、文學家、旅行家。祖籍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生於會稽始寧（今浙江紹興嵊州市）。陳郡謝氏是東晉時期的望族，他的祖父是東晉名將謝玄。父親謝瑍官至祕書郎，母親是大名鼎鼎的書聖王羲之的外孫女劉氏。

少年時代，謝靈運博覽群書，工詩善文、通經史、擅書法，才華橫溢。詩與顏延之齊名，號稱「顏謝」，文章在當時的文壇有「文章之美，江左第一」的美譽。自恃門第高貴，為人放浪不羈，恃才傲物，曾豪言：「天下有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得一斗」，故常遭人嫉恨而不自知。

謝靈運年十八歲襲封康樂公，年二十歲出仕任職，宋文帝時爵位降至康樂縣侯。永初三年，年三十五歲被權臣排擠出京，任永嘉郡太守。次年稱病返鄉隱居，遊歷山水，寫下大量清新雋永的詩文。

謝靈運在宋文帝時被任職為祕書監，不肯就任，一拖數年勉強入京，朝廷很不滿。元嘉八年（四二六年），因決湖造田之事，謝靈運被會稽太守告發，皇帝惜其才未予深究，他依舊荒廢政事，暢遊山水。朝廷派人去捉拿他，因拒捕犯下死罪。宋文帝網開一面，將他流放廣州。元嘉十年（四三三年），謝靈運「買兵器，結健兒」密謀找人劫救自己，事發，被文帝以謀逆罪誅殺於廣州，時年僅四十九歲。

謝靈運自幼皈依三寶，遊歷時遍訪高僧，與慧遠、慧嚴、慧觀、道生、曇隆、慧叡等佛教大師密切往來，參與過佛經的翻譯，也寫下了大量的關於佛學的詩文，佛學造詣很高。詩作〈過瞿溪石室皈僧〉寫道：「望嶺眷靈鷲，延心念淨土，若乘四等觀，永拔三界苦。」表達了詩人虔誠修行，希冀超脫輪迴之苦的心願。〈臨終詩〉：「恨我君子志，不得岩上泯。送心正覺前，斯痛久已忍。唯願乘來生，怨親同心朕。」感嘆平生不得志，渴望來生獲得解脫。

臨刑前夕，謝靈運把袛洹寺的住持找來，口授遺願，將珍愛了一生的鬍鬚捨與袛洹寺，用以裝飾維摩詰菩薩像。

謝靈運生得一把好鬍子，明代謝肇淛在《五雜俎》記載：「崔琰鬚長四尺，王育、劉淵皆三尺……謝靈運鬚垂至地……」令人驚訝。

謝靈運受刑後，袛洹寺住持遵照他的遺願，命人在收殮時割下他的美鬚髯，裝飾在維摩詰菩薩像上。僧人異常愛惜，不允許外人染指，一直保存完好。

唐朝初年，有盜賊爬上維摩詰菩薩像上，企圖盜割鬍鬚，結果摔斷了腿。人們認為是謝公顯靈，留在維摩詰菩薩像上的鬍鬚就顯得更加神祕了。

這把著名的鬍鬚在寺廟內保存了近三百年，到了唐中宗時代，皇帝李顯的女兒安樂公主喜愛玩鬥草遊戲，當時宮中正準備舉行「鬥百草」盛會。公主想以巧取勝，她想到了維摩詰菩薩像上謝靈運神祕的鬍鬚。

鬥草就是在百草萌發的春天，兒童互相以花草的莖勾在一起角力，堅韌者為勝，折斷者為敗。有的孩子會把一些人或動物的毛髮摻在草莖中，確保百戰百勝。

做為大唐帝國第一女孩，安樂公主想取謝公的鬍鬚並非難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李家的，寺廟的財產又豈能保全？寺廟的僧人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公主派遣的侍衛將菩薩的鬍鬚剪掉一半。

後來，朝廷擔心有其他人效仿，索性把剩餘的鬍鬚全部毀掉，維摩詰菩薩像上謝靈運神祕的鬍鬚就此永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