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書璿

三哥帶媽媽泡溫泉，今天就不回家了。這幾天我工作較忙，回到家偷懶看完電視硬是去睡，隔天再早點起來改小朋友的文章，有時醒來按掉鬧鐘，想多睡一會，以為時間過了很久，其實只有一下子；有時一路睡到上班，卻以為只過了十分鐘。

小時候沒有跟媽媽泡過溫泉，講到這裡，正好改到一篇小朋友跟媽媽泡溫泉的遊記，現在那麼熱，刊登溫泉遊記在報版上也太不合時宜。不合時宜？怎麼會呢？媽媽今夜不就是去泡溫泉嗎？ 想起長大有次帶媽媽去北投泡溫泉，住商務套房，我的荷包大失血，她說沒關係這筆錢她出，我臭臉警告：「我付就好！」我怒氣沖天的回她，其實只是嘴硬，窮得快被鬼抓走了。媽媽泡溫泉一下子就不泡了，她只要出去就想睡，大概在家裡都不能好好的睡覺吧？今天要整理廚房、醬油沒了要買、菜放在電鍋提醒誰吃。好多瑣碎的事，真好奇她怎麼記得起來？泡溫泉是奢侈的事，她也許又想如果泡太久，會讓我們以為她喜歡，而常常破費帶她來。這點我沒辦法證實，一方面是我羞於啟齒，另一方面是媽媽絕對不可能說出實話。

小朋友的作文寫說今天真好玩，其實快樂的事能說的畢竟太少了，所以文章的篇幅都不長。也許這是大人為什麼都不快樂的原因。想像溫泉會館內煙霧裊繞布滿如粉塵，抬起手會發現身體冒著過熱的白煙，好像自己是一輛早期的蒸汽火車，不知往何處奔馳。是說現在的溫泉會館都設計得像歐美時尚飯店了，地板又硬是要做成木製的，好像承襲日本血統一樣，混搭地讓人錯亂，我如果去泡溫泉，最喜歡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胴體冒出的煙漸漸地一點點地將畫面吞蝕，直至不見。

記憶中媽媽是夜晚才看得見的生物，好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她看我睡，長大後我回家比她晚，換我看她睡，倒有種補償的感覺。我習慣下班之後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門縫外的光會灑在她的臉上，如果她睡得不沉，會因此醒過來。

「吃了沒，肚子餓嗎？」她睡眼惺忪地問。 房間燈光晦暗，媽媽眼睛微張，這次倒像在泡溫泉，我常常看得恍神，其實只有過了一會兒。媽媽睡了，等等我也睡了。有天她說，不確定我有打開她的房門，因此睡得不安穩，於是爬上樓，打開我的房門，看我睡。

生活大概有這麼一種錯覺，以為所有的空間全是霧，其實是霧全起在鏡子上，看不見的是自己，以為別人也看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