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浩偉

深夜，我終於整理完房間——不，不能用房間來稱呼；房間是屬於「我」的，是極私密的，可是，眼前那個空間一片空白，已經沒有任何「我」的跡象存在了。我扛著最後幾袋雜物，搭電梯到地下室停車場，全堆放到後車廂裡。然後回到大廳，辦理退宿手續。

「這麼晚退宿？」櫃台人員問。「明天是最後期限，怕人潮太多。」我說。

他和我一同上樓，打開那扇熟悉但如今陌生的房門。「打掃得很乾淨，」他說，「很好。」我忽然很想反駁他，很想大聲吼出來，一點都不好。

回到大廳櫃台，寫完該寫的東西之後，推開大門，我正式步出宿舍。但卻不想立刻到地下室去開車，反而是到深夜常去的那間便利商店，和那位總是想與我搭話的店員道別。為此，雖然不餓，還是買了個飯糰，製造結帳的機會。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買，」我說，「我退宿了。」沒想到他說，這工作他也只會再做幾天。他神情有些失望，猜想是因為我搶走了先道別的機會。為此，我不禁感到抱歉。

開車回家，一路上都沒看見其他車輛，路很空曠，好像哪裡都可以抵達，又好像不知道要通往哪裡似的。廣播放著跟心情完全不搭的音樂，我憤而關掉音響，用自己的手機隨機播放音樂。

可我還是很想關掉音樂，因為太過符合心情了。

才剛吃過飯糰，肚子還是立刻餓了起來。我感到強烈的空洞。

我行駛在一無所有的馬路上，想找間還在營業的餐廳，而這座城市彷彿知道我的心事，遂全都逃進睡眠的深淵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