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人生當中,第一次經歷的生離死別,就是爺爺過世這件事。
我是爺爺所有孫子中最小的一個,所以爺爺非常疼愛我,時常陪我一起玩遊戲。爺爺人生歲月的最末幾年,他花了很多時間在我身上,只可惜我當時不懂得表達感謝,更不知曉生命如落花般易逝,那一句來不及說的「謝謝您」,我只能流著淚,於祝禱儀式上,在心底默念著。
遙想兒時,爺爺那張刻滿九十幾年風霜的臉龐,便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每天清晨,他總會先到山上走一圈,再拄著手杖來敲門,叫我起床。接下來的畫面,便是一個興致勃勃的老人,拉著睡眼惺忪的小孫女一起去摘木瓜,那份溫馨至今仍能感覺到。
因為爺爺只會說閩南語,所以我從小就學會了說台語,並跟著爺爺看他最喜歡的歌仔戲,懵懂無知的我,竟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呢!爺爺總愛說些民間故事、歷史掌故給我聽,時至今日,我常在書中看見這些故事,而且情節分毫不差!年邁的爺爺不僅沒有「誤人子弟」,還教我不少知識和智慧。
記得當我得知敬愛的爺爺往生的消息時,我完全哭不出聲音,只覺滿懷的悲痛和後悔全悶在胸口。那份痛悔究竟為了什麼?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當初爺爺在世時,祖孫倆一起嬉笑、遊戲,我竟從未對他說句「謝謝您」!雖然我知道疼愛子孫的爺爺不會介意,長輩永遠都全心付出而不求回報,但我卻因此更加耿耿於懷,更加遺憾沒能看到爺爺聽到我這句「謝謝您」時,臉上所綻放出的欣慰笑容。
如果能再回到從前,我一定要彌補這個人生的缺憾。雖然歲月無法倒轉,但我相信,這句來不及說的,在我心中念過千千萬萬次的「謝謝您」,遠在西方極樂世界和奶奶泡茶聊天的爺爺,一定能夠聽見。他會瞇著眼睛,布滿皺紋的慈祥的臉上,正欣慰地微笑著,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