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家吳榮賜背著沉重的書包,邁開他的小短腿,走在熟悉無比的淡水學府路上,他去讀淡江大學中文系研究所。
這個長得神似《老夫子》漫畫裡的「大番薯」的男子,滿嘴絕對「親切」的台灣國語,一個素人出身的木雕家,「樸素」是刻在他身上、劃在生命底層的深深刻痕,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點,國際個展,「大師」頭銜,或者在知識世界浸潤了十一年,都不曾改變這一點。
吳榮賜是知名文化人漢寶德在迪化街的傳統木雕店門口,發掘出來的素人木雕家。漢寶德別具慧眼,發現當年還在刻傳統佛像的吳榮賜,刀下有種迷人的粗獷,介紹給文化界,一舉成名。
其實,以他的藝術地位和知名度,直接甄試研究所都綽綽有餘,但他不想。他說他在故鄉集集只讀到國小畢業,就上台北當木雕學徒,差不多算「不識字」,這樣讀研究所有什麼意思?他要從頭來過。
同學叫他阿伯,吳榮賜對知識單純的孺慕,近乎一種老輩台灣人說的「純情」。就是愛,不特別為什麼。
他就是愛讀書,就一心一意的做,沒有什麼現實的目的當引誘驢子快跑的胡蘿蔔,他開始讀書這年,其實已經名成利就、人稱大師,再也不需要利用文憑當敲門磚去獲取什麼了。
當一個素人覺得尷尬、覺得不足,他的蛻變之路就開始了。只是他走的是很慢、很累的一種方式,從基礎國民教育開始,把少年時代空白的學校知識重頭補起,重新「栽培」自己一次。
他也覺得中文系的教育,和藝術不直接相關,但對內在體質卻是脫胎換骨的機會,對他再適合不過。
原來「賜哥仔」這一路,雖然走得慢,但腳步和方向卻很清楚。就像他太太妙音打趣說,他雖然性子急,卻「人矮腿短走得慢」,只能耐住性子慢慢走。但學府路上,像他這樣,以外八字螃蟹步,慢而堅定地往前走的老學生,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