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最近對「國民教育」的爭議,暴露了這個城市對公權力思想控制的敏感與焦慮感。但在這熱烈的辯論中,卻暴露了這城市對歷史記憶的貧乏甚至空白,陷進歷史失憶的愚昧中。
香港的「國民教育」,是指在中小學了解中國的國情。但由於香港教育當局所資助的一本輔助教材,內容偏頗,大都是對北京政權和共產黨的吹捧,引起很多港人的反彈,認為認識中國的教育是洗腦,發起了拒絕國民教育的運動。
但弔詭地,在這波反洗腦的浪潮中,卻暴露了不少反對派對歷史的無知,他們反對中共,也變成反對中國的一切,就像西諺所說,倒洗澡的汙水,把嬰兒也倒掉。
主要是新一代對中國的認識,長期以來在主流的八卦媒體操控下,陷於簡單化。「中國」變成了「中共」,因而反共變成了反華,「中國」二字變成了一個髒字眼兒。年輕的學生,一談起中國,就想起了六四、李旺陽。由於「黨國不分」,中國的形象,被徹底地「妖魔化」了。
這就是時代的悲哀。當中國大陸停留在「黨國體制」,黨國不分之際,反對派也陷進了這樣的政治邏輯,也黨國不分。他們對一個政權和一個政黨的厭惡,轉移為對這個國家的厭惡,甚至「禍延」歷史,對中國的近代史也不求甚解,也不願意去了解。他們不曉得什麼是西安事變,什麼是五四運動,也當然不曉得誰是胡適、雷震、殷海光,也當然不曉得誰是白樺和劉賓雁。他們對香港殖民統治歷史的認識,只停留在末代總督彭定康的全民普選方案,而從來沒聽過一九二五年的「省港大罷工」,也不曉得港人參與抗日的「東江游擊隊」。他們的殖民鄉愁,恰恰讓他們拒絕歷史。他們知識結構的局限,讓他們陷進了香港歷史記憶的斷層中。
事實上,在回歸之後,香港多年以來在中學課程中所設定的「中國歷史」科目,不再是必修的科目,而是選修科。結果導致了學生知識結構的改變,對傳統中國的一切愈來愈陌生,甚至出現「唐宋元明清」是什麼也搞不清楚的笑話。
香港有些人由於反共,反而興起了對殖民統治的懷舊與歌頌。在七一回歸的遊行中,一些人高舉英國的米字旗。他們不了解整個殖民統治的歷史與香港過去的發展。他們不曉得英國人在香港在二戰之後到一九八○年代,還有一個「不受歡迎外國人條例」,可以用來驅逐它所不喜歡的左派與右派的中國人,完全不用經過任何的「程序正義」,完全違反英國人在本土所強調的法治精神。當然他們也不會曉得,英國人從一九五○年代到七○年代後期的貪腐深層結構,更不曉得香港整個殖民統治時期,英國財團匯豐銀行、怡和洋行與賽馬會、港督的緊密關係,用今天的標準,可說是典型的「政商利益輸送」。
就是在這樣的辯論中,香港社會悚然驚醒,不能陷進歷史記憶的斷層,而應由民間獨立力量參與中國國情教育的教材編寫,並且全部透明公開,超越黨派之爭,也超越殖民鄉愁的誘惑,拒絕歷史失憶的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