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候母親電話。

兩天前，在他下班時刻母親也曾來電，提及將和姐妹，他的那些大小阿姨們，一同出門旅遊、散心。

之後，他便擔憂起將「獨自」旅行的母親。

為避免母親落單，他特意探詢出遊人數，確定為偶數，他才稍感安心。接著，他強迫症似的，頻頻與母親通話，一會提醒母親備好攜帶方便的小提包、維持血壓血糖的藥丸、厚薄衣物，以及各種旅行中所需的物件；不一會，又要母親確認，那些物件是否真備妥在行李箱內；再過一會，他又羅列幾點衣食住行上的注意事項，要母親萬萬牢記……

起初，母親如同小學生，一一向他回報「有帶了」、「都準備好了」、「記得了」。然而幾次電話後，母親開始「嗯」、「嗯」地虛應。這種省略式的回應，令他更擔心，更陷入想像。他不時想像，旅途之中，少出遠門的母親可能感到孤獨；可能遭遇什麼大小差池卻無人協助；也可能……

他覺得應當替母親設想各種可能發生的景況，並給予防範。就如同兩年前，父親在彌留時刻，弱聲叮囑跪在病床畔的他切要照顧好母親那般。當時，他只記得零碎誦經聲中他悲傷地點頭承諾，但此後，便迅速將自己訓練成能擔當、能保護、能頂替父親的一堵牆。

薄暮時分，電話終於響起。

電話中，母親意外地難掩興奮，向他滔滔陳述旅途中的種種見聞。在聆聽的當下，在明麗風光及特色美食的流轉描述中，他心底，卻一陣又一陣跟著失落，且驚覺與母親有了距離。他，彷彿是獨自佇留在，一間比異鄉租屋更為暗涼的空屋裡。

「下次還要再去！」他聽見母親笑呵呵地說。

頓時，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也開心地問母親：那這次，都買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