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態‧談誇態】 語不驚人死不休

吳東權 |2012.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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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總有些人經常說大話、愛誇口、常吹牛、好炫耀,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自吹自擂,大家習以為常,也見怪不怪,頂多只是對其人的信任度打個折扣,姑妄聽之,一笑置之,因為俗語說:「吹牛不犯法,大話不課稅。」

有人的大話說慣了,一開口,都要跳空漲停,開高走高,明明只有中等學歷,卻說自己是博士;明明身高只有一六○公分,總要說成一六六公分;明明住家只有三十坪大,卻說是四十多坪;明明沒上過北京,卻說頤和園的風景不錯;明明連佛光山都未曾去過,卻說和星雲大師很熟;明明還沒吃過魚翅宴,卻批評那味道並不怎麼好……例子不勝枚舉,反正說者有意,聽者無心,有人吟了一首打油詩:「誇口人人都會,吹牛哪個不懂?大話我最拿手,唬人絕不臉紅。」

當前社會上最會誇口的,當推政客,競選時亂開支票,吹得天花亂墜,掰得神龍活現,當選後政見束之高閣,等幾年後競選連任時再拿下來重用,選民們聽慣了,明知那是誇態,也只好認了。

而在人際關係和日常生活中,是不應該以誇態相見的,因為那樣會形成汝虞我詐、你吹我擂,互不信任的現象,公益團體消基會,就是為了幫消費者把關,以防止不肖廠商把產品吹得離譜而設置。

但是,在文學藝術方面,如果完全不加誇飾美化,雕琢比興,那就失去了文學藝術的風貌與特質;因此,在文學作品中展現誇態,早自先秦的《詩經》就開始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就是很誇張的句子嗎?

漢代李延年形容美女:「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天下真的有那麼絕色佳人?唐代李白的詩最愛誇口:「白髮三千丈,離愁似箇長」、「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這些話難道不誇張嗎?宋代蘇東坡:「日啖荔枝三百顆,不妨長作嶺南人」,一斤荔枝大約二十顆,蘇大詩人一天會吃十五斤荔枝,誰會相信?詩人黃庭堅:「出門一笑大江橫」,他居然可以把大江都笑橫過來,真是誇下「海口」;清代龔自珍:「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民國梁啟超:「獻身甘作萬矢的,著論求為百世師」。

以上這些口氣,宛如杜甫所吟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如果不是吟詩行文,不被人譏是「吹牛皮」才怪。

《文心雕龍》卷八有一篇〈夸飾〉,專談文章的誇大形容,劉勰說形而下者謂之器,器物易寫;形而上者謂之道,神道難摹,「故自天地以降,豫人聲貌,文辭所被,夸飾恆存。」因此「說高就是嵩高極天,論狹就說河不容舠,說多就是子孫千億,說少就是民靡孑遺。」如同「滔天之目、血流漂杵」這樣的詞句,雖然很超過,很誇張,但是「其義無害也」。

雖然文章造句需要夸飾,但是為人處世,則不宜過度誇張,這做人與作文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更不能錯亂,否則就會被人視為吹牛大王,說話沒人相信,所以劉勰說:「使夸而有節,飾而不誣」,這是很重要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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