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雲集‧翰海微瀾】 仰天大笑出門去 ——詩仙的喜與悲

朱嘉雯 |2012.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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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新熟山中歸,

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

兒女嘻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

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

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

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

秋天是涼風徐徐,古道處處令人驚豔的唯美季節。它獨具成熟的風味,使人在嗅覺上感受到精神的飽滿與享樂。

那新熟的白酒尚未入喉,甘醇綿長的餘韻已經層層迴繞於詩人的胸臆,使他不再僅僅眷戀著楓紅鋪山、彩林漫天的視覺饗宴。他感到胃口大開食指大動。

通常在這個季節裡,人們總不忘持螯賞菊,李白卻獨鍾於啄食黍米長大的肥美山雞,而唐代藥王孫思邈也指稱金秋時節,應該避免如生薑等刺激辛辣的食物,宜多食用柔潤溫養而易於消化吸收的食材,來保養五臟六腑,以儲備過冬的能量。尤其是像李白這樣即將遠行之人……

天寶元年(七四二)八月,大詩人李白四十二歲。因詩名日盛,於是得到玉真公主的推薦,唐玄宗乃下令召李白進京。

李白臨走前,看著一雙兒女牽著他的衣裳玩耍嘻笑,一面飲著白酒烹煮雞肉。「謫仙人」也曾愛惜屬於他的一份人間天倫之樂,也曾沉醉在前程似錦的繁華美夢中。

他舞弄著斜陽西下時燦爛的餘暉,彷彿化作與時間競賽的大雁,孤鳴一聲又飛過了天際。他的內心既得意又夾雜著一絲苦澀:「這一天終於來了!可惜來得並不早。」

他由山東兗州啟程奔赴長安,在金鑾殿上得到了翰林之職。此後便在深秋時節隨楊貴妃前往驪山溫泉;到了初春,又與玄宗在宮中行樂;仲春之後,便奉召遊宜春苑,觀龍池柳色,聽新鶯百囀發清歌;暮春之際,玄宗與楊貴妃在興慶宮沉香亭賞牡丹,李白更因而寫下千古傳唱的〈清平調〉。入夏之後,又隨玄宗泛舟於白蓮池……

李白在文學侍從任內僅僅一年,竟如一股清風吹進宮廷生活驕奢而窒悶的重帷。楊貴妃的麗質天生與善音樂歌舞,都在李白的「雲想衣裳花想容」等詩作中得到了昇華。

然而,也僅是一年。隨後遭人排擠,貶謫出宮。生命更如一片秋葉,飄零於湖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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