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台中三年,一遇到冬天,我就莫名的煩躁。
最好的治療,是將背包往肩上一甩,跳上火車,飛奔台北。
那年,買了一件綠底黃碎花棉布長風衣,不知怎地,從此喜歡穿它上街。喜歡走在中正紀念堂外的紅磚道,喜歡將扣子打開,讓衣緣與長髮隨風亂飛;喜歡,在陰雨霏霏的黃昏,走過中山北路,看飄落的黃葉,看揚起的衣角,看霓虹燈亮起的霎那。
那年冬天,雨,特別多。
喜歡一大早,走進雨霧中的林語堂紀念圖書館,為了看那滿園綠意,為了看一朵初初綻放似雪容顏的白茶;為了坐在林語堂坐過的木椅上,看對面青山,看飄渺的霧靄;看園丁在屋內屋外穿梭,看他小心翼翼的將落葉拾起。
那年,朋友們一個個出國去圓夢。
我走進美術館,選一個可以看見飛機飛過的觀景窗,坐下來給他們寫信;告訴他們,台北的交通一團亂,有如地毯被人掀過來般,因為,台北正在蓋捷運。我的綠色風衣,就斜靠在木條椅上,一只袖子,伸向無盡如潑墨畫般的天空。
那年冬天的早晨,花樣年華般的女孩們,吱吱喳喳經過我的窗前。我探頭一望,對面那家院牆上的山櫻,深深淺淺的紫色花團已在昨晚上開放。
她們說,下雪了!下雪了!
七星山下雪了!我披上那件風衣,裹上圍巾,一出門,就瞧見那山頂的色彩全換了;灰灰白白,像被灑了一層薄薄的麵粉一樣。
到處是上山看雪的人群和車隊。下山的車輛前面端坐一個小雪人,頭部已融化了一大塊,脖子上的紅色圍巾仍顧自飛揚;路旁小孩看見了,跳躍著,追逐著,笑聲沿著仰德大道傳到了山下。那天中午,我從山仔后搭公車到台北車站已是傍晚,一位阿兵哥又苦惱,又抱怨,說,集合點名回營的時間已過。
那年聖誕夜,我參加完子夜彌撒已過了午夜兩點,大型電視牆放的是聖誕快樂的字樣,耳邊傳來的是平安夜的樂曲。走出聖家堂,突然想散步回家。
我沿著新生南路緩緩而行。車輛稀少,人群散去,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孤獨。商店招牌的燈已熄滅,只有路邊的樹上,綴滿暈黃的小燈,晶晶亮亮閃閃爍爍;我慢慢走著,享受著節日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