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淑華（婦女救援基金會執行長）

從一九九二年台灣第一位慰安婦挺身而出控訴日本政府的罪行，迄今已近二十年，阿嬤平均高齡八十七歲，人數也從當年的五十八人銳減成十人。也許，從法律的層面來看，阿嬤對日訴訟，二○○五年遭日本最高法院宣判敗訴，這個運動似乎沒有達到預定的目標，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卻看到這個運動的豐碩成果，雖然曾經歷過的苦痛不易消逝，但阿嬤在創傷中為生命尋求出口，展現了女性堅毅的生命力量與勇氣。

十一月中旬，婦援會一行人帶著三位高齡八十七歲的慰安婦阿嬤赴日，與東京台灣慰安婦支援團體共同合辦「長路漫漫，阿嬤們的旅程──前日本軍性暴力受害者一路走來的經歷」攝影展。這次的構想來自於我們八月份在台北迪化街為阿嬤所舉辦的一場攝影展。我們把阿嬤二○○八及二○○九年參與本會三次攝影工作坊的照片集結整理，為阿嬤辦了一場屬於她們自己的展覽。

阿嬤二十年來始終是媒體下的被拍攝者，這次，阿嬤成為掌鏡人，拍下自己的生命故事，展現了生命的精彩與豐富。在國內獲得回響後，我們決定也在日本辦理一場攝影展，讓阿嬤的故事，被更多日本人瞭解與看見。在日本支援團體的協助下，這場攝影展終於成真。

攝影展中除了阿嬤本人的攝影作品外，也展出這二十年來運動的歷程，阿嬤認真的看著每一張照片。三位阿嬤也在專題演講中，對日本聽眾談了她們的想法，包括期待日本政府的正式道歉及賠償、當年的受害歷程等，而高齡九十的小桃阿嬤，談到上學途中被抓去當慰安婦的那段經歷，仍有許多的悲痛，令人不忍，大家也紛紛向阿嬤致意。

阿嬤曾經歷的苦痛已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她們仍可以展現出力量去面對傷痛，讓生活繼續。當阿嬤在努力面對生命之際，更需要大家，特別是日本國民，可以監督及要求他們的政府去面對過去的歷史錯誤，唯有承認及面對，同樣的傷痛才不會再度發生。

回台的前一天晚上，陳曄阿嬤分享她這幾年來的心路歷程，她如何從擔心別人指指點點，到愈來愈能理解，錯不在她，她不需要覺得丟臉。對一個八十八歲的老太太而言，這是一段多麼不容易的體認，又有多少的暴力受害女性可以衝破這文化及社會給予我們的枷鎖，不責備自己，而理解責任該是加害人去承擔。

阿嬤，妳們是生命的勇者，這二十年的運動，雖然始終仍未獲得日本政府的道歉，但是妳們卻也獲得許多力量，為自己發聲、活出精彩。阿嬤一路上不斷對我說，「謝謝妳們，因為妳們陪伴，我們才敢出國，否則身體不好，哪裡都走不了。」阿嬤，我要說，其實是我們該謝謝妳們，讓我們有機會參與這場艱辛但豐碩的運動，漫漫長路，因為妳們的堅持與力量，讓慰安婦運動為反性別暴力留下最好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