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陳朝平

牛津英文字典選出的二○一一年度字彙是Squeezed Middle，有的媒體將這個字眼翻譯成「窘迫的中產階級」，也有媒體翻譯成「被擠壓的中產階級」。窘迫的、或是被擠壓的中產階級，何以造成？可有辦法脫困？

何謂中產階級？政治社會學的定義是指有一定的知識水平、一定專業技能，有穩定工作、有穩定收入的一群人。在現代工商社會裡，中產階級泛指專業人士、學者、知識分子、政府、公營機構以及大企業裡的管理階層、技術勞工，中小企業主、中小學教師等。大體而言，中產階級多半是白領和藍領受薪階層，也是一個國家裡最重要的稅賦來源。中產階級因為經濟獨立、有一定的知識、有獨立思考判斷能力，也是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

中產階級為何會受到擠壓呢？中產階級受到擠壓，並不是產業經濟結構有重大變化所導致的，而是當前民主政治的機制失衡所致。

在古典民主政治理論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那就是No Tax, No Vote，不繳稅就沒有投票權。後來，民主理論演變成只要滿一定的年齡，沒有被褫奪公權的公民，都有投票權，也就是所謂的人人平等、票票等值。平等是個普世價值，也沒有什麼不對，壞就壞在福利國家觀念走入了歧途。

二戰後蔚然成風的福利國家觀念主張，國家機器必須照顧全體國民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要讓全體國民福祉均霑，公共支出必然增長，當社會福利無限上綱時，支出也就螺旋攀高，而人民的平均稅負定然愈來愈重，而稅負最重者，幾乎毫無例外的落在白領與藍領的受薪階層。這群人，恰好就是組成中產階層的最大族群。除了中產階級外，社會上的經濟弱勢族群，無力納稅，是福利政策照顧對象。

至於富有階級，如銀行家、大企業家，往往可以聘請專業稅務師，以節稅之名行逃稅之實。長此以往，稅賦重擔愈來愈往中產階級傾斜，中產階級受到來自「無產階級」和「富裕階級」的兩頭夾擊擠壓。

另一方面，在民主國家的選舉過程中，政黨為了贏得選舉，往往運用福利政策賄選，濫開福利支票來爭取選票，受益者恰好是無須繳稅的無產階級，而兌現福利支票卻要依賴誠實納稅的中產階級。不納稅的族群，可享受福利措施，且成為選戰輸贏的關鍵少數；誠實納稅的人，無論是否贊成特定政黨的福利政策主張，都得支付執政黨在選舉中開出的支票。久而久之，必然助長不勞而獲的心態，讓某些族群變得好吃懶做，也讓中產階級的憤怨之心油然而生。

中產階級為什麼不抗爭呢？為什麼不抗稅呢？這是因為中產階級從事抗爭抗稅的機會成本太高（譬如，抗爭可能會失去工作，抗稅會吃上官司），不像無產階級，搞抗爭，基本上是無所失（Nothing to lose）；因此，非到最後關頭，中產階級是溫馴的一群小乖乖，只能被擠壓。然而，真到最後關頭，也就是當社會上的中產階級消失了，大家都想當不勞而獲的無產階級或是貪婪而不需納稅的富裕階級時，那就是民主政治破產崩解的時候了！

中產階級遭到擠壓，其實是民主政治解體的徵兆。如何解決？不能依賴政黨的自我覺醒與克制，因為，政黨鄙、未能遠謀，要求政黨放棄用福利政策賄選，無異於與虎謀皮。解決之道，必須要靠中產階級的集體覺醒，推動修法，不納稅就沒有投票權，讓權利與義務相當，讓政黨和選民都具備責任感，才能避免民主政治的崩潰！不過，正如前述，中產階級的集體抗爭的機會成本太高，不易動員；因此，中產階級要想解脫遭到擠壓的困境，還真是悲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