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今年小六，從五年級開始就一直遊說我接班級總召集人的職務，協助班務及辦活動，讓他和同學們共遊同樂。他滿心期待在國小最後一年，可以享受有媽媽參與的頂級服務；看著孩子如此期盼的眼神，我摸著他的頭很堅定地回答：「寶貝，我願意。」如同結婚大典上新人彼此誠摯、篤定的回答與承諾。

我主動向導師表明意願，並在家長日當天爭取到這個職位。雖然與會家長只有五人，我仍如選舉候選人般煞有介事地發表參選感言，徵求支持群眾，深怕有任何閃失導致任務失敗；因為，光是想像孩子失望的神情，就嚴重到我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步，我當然要卯足全力去爭取！

接下班召這職務，表面是為班為子服務，隱藏的一面到底為了什麼？其實是我回顧孩子們小學階段的最後巡禮，以及曾暗自許諾的一段精采完結，為自己本身曾經的錯過作補償。

回溯自己小學階段，除了泛黃照片保留的模糊片段外，並無太多鮮明記憶，一來因為年代久遠，再則也因當時年少懵懂以及權威教育下的無知盲從，六年彷彿都在混沌中度過。多年後，陪著兒女成長再當了一次小學生，雖然學校環境和教育體制與幾十年前完全不同，抱著童心伴在孩子身旁的我，仍慶幸有機會可以再次走進國小校園，和同學們玩在一起、打成一片。

隨著大兒子進高中，女兒上國中，一路走來，想到連小兒子也即將小學畢業，就要脫離依賴父母、聽話可人的「兒童賞用期」，進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我難掩憂傷。原來，最萬般不捨的人是我，拒絕長大的也是我！

捨不得看見孩子已經獨立，甚至不願接受自己已逐漸不被需要的事實。孩子曾經和我緊緊相連的隱形臍帶，隨著他們體格長成、年齡累積而愈拉愈遠，臍帶厚度愈拉愈薄，薄到近乎透明，然後，即將斷裂於無形。我心底的某個角落，有著什麼一點一點被掏空……

今年中秋聚會，大夥兒邊烤肉邊閒聊，其中一位朋友描述自己的女兒考上大學要離家搬進大學宿舍的心情。她說，就在女兒離家前一晚，全家人緊繃多日的不捨情緒在臨睡前瞬間引爆，女兒當下嚎啕大哭，她並不知道媽媽在夜闌人靜時分早已默默流淚多日。

故事還沒講述完，現場幾位婆婆媽媽們，各個面帶微笑、頻頻拭淚。這情節觸動了多少的經驗與想像，有多少家庭曾經上演過類似戲碼；親子互動的溫馨畫面浮現在父母見到子女成長獨立的喜悅，卻又百般不捨的矛盾氛圍裡。

孩子成長的點滴記憶將是他們面對未來世界的所有支撐，也是面臨挑戰的能量來源。然心貪如我，不只想繼續創造回憶，還想藉由書寫保存它的鮮度，護貝它的完整。參與孩子成長過程的甜美時刻，是我生命裡最永恆的真實，當我老到只能躺在搖椅上作夢時，這些回憶足以讓我作個酣暢淋漓的大夢。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l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