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被鄰居的麻將聲吵得徹夜未眠。麻將，據說可以防止老人痴呆症，所以諸多好友在退休後，莫不爭先恐後地學打麻將，好像不會打麻將，就立刻會被老人癡呆症找上似地。唯獨我，怎樣都不會被說動，因為我對麻將有太多的心結！

印象中，麻將是母親唯一的娛樂，所有的交際聯誼活動，也都是在麻將桌上完成。初始我沒啥特別感覺，直到有一次……

那時，我剛上小學，跟著母親到她朋友家，坐沒一會兒，四個人就展開方城之戰。我自認乖巧地坐在她身邊，眼睛卻緊盯住她手中的牌。突然間，我興奮地大叫：「中」！接著更努力地將母親桌上的牌，凡認得的字都念出來，然後志得意滿地等著她的讚美。

怎知，母親先是對我大喝，然後臭罵我一頓，並把我趕出房間。我被她的盛怒嚇到，委屈的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因為從沒見她對我這麼兇過——這都是麻將害的，它讓我母親的脾氣變得很壞，我不喜歡麻將！

之後，每當她打牌，我就會乖乖地坐在她身後看書，知道絕不可再開口念出她的牌。可是，如果遇到她輸牌，會被怪罪是因為我在看「書」，才害她輸錢的，因此，我對麻將的印象就更差了。

記得有幾次寒冬的夜晚，母親打麻將打到忘了時間，我早已睡倒在她身邊。等她終於打完牌喚醒我回家時，我昏頭昏腦地緊緊抓住她的手，亦步亦趨走在闃黑寂靜、冷風颼颼的街頭，深怕她突然甩掉我的手，把我獨自丟在巷口；莫名的恐懼如海浪般一波波襲來，那感覺到現在仍清晰而深刻。

升上高中，我對學業有了濃厚的興趣，進入真正想讀書的階段；偏偏那時母親不再出去打牌，反將一堆朋友招來家中玩。我發現雖然母親不抽菸，但媽媽的牌友們，不管男女，以抽菸者居多。每當我放學回到家，整個屋子總是煙霧繚繞、臭氣薰天，弄得我眼痠頭暈，連呼吸都窘迫起來了；偶爾，我還要負責煮飯給那些叔叔阿姨們吃，占掉我寶貴的念書時間。那時，我對麻將已經是到了厭煩的地步，我暗自發誓：這輩子絕對不碰麻將！也絕不嫁給會打麻將、會抽菸的人。我憎惡這一切！

對麻將改觀，是在母親中風後。好強的她不願再出門，也不想見任何朋友，唯一可以讓她走出去的誘因就是──牌搭子找她打八圈，這能讓她暫時忘卻中風帶來的痛苦與不便。那時，我還為了她能打麻將而心懷感恩，更感激那些肯陪著她打麻將的老友！

陳年往事在無眠的夜一一重新上演。失眠，真的只是因惱人的麻將聲嗎？還是有其他更讓我揪心的事？我有些迷惘……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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