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讓人有無限的悸動。看完梅蘭芳父子相處之道,已經確認,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真正演好梅蘭芳,作為一代宗師,不僅僅是一場好戲,而是生活裡的分分秒秒都驗證著自己的思想,絲絲入扣地緊貼著自己的傳統文化,又能不被綑綁地縱橫悠遊,還能遊刃有餘地兼顧天下,廣納百川地吸收各種養分,這才是真正的大師啊!
梅蘭芳父子書香入戲的家教門風,在堅持多方學習崑曲身段基礎工夫的過程裡,豎立了中國傳統文人的典範。梅葆玖在愛的滋潤中成長,無怨無悔地承襲了梅派家風。書裡面隨機取樣地呈現了梅先生的教育風骨,以及待人接物的家風,清楚明確而又溫文儒雅。沒有絲毫矯情作態,卻有著堅持精準的身段與功夫,身教勝過言教地,煦煦慈藹點滴不漏,這份心思,充分地展現了真正的「愛」,的確可以無私。
一個徹底擁抱自己傳統文化入骨的人,早已臻至忘我的境界,何須有私情?
梅葆玖先生說:「通過詞曲表現一個人的思想感情……」這需要點年紀,才有可能真正理解,他始終感謝父親給自己飽足的教育基礎,也容許他慢慢發酵而循序漸進地去理解,成長過程裡,沒有受過絲毫的苛責,而能夠通透地愛上戲曲,真正入戲地自在遨遊。
年初在北京梅蘭芳故居見到梅葆玖先生,高齡七旬有餘,卻輕快地自己駕車往返,他表示:「從小就喜歡玩機械,還開過私人飛機呢!真好玩!」樂觀閑靜地看待人事物:「年紀大了更要多走動,否則反而容易老朽……」他說:「凡事盡力就好,不強求,時機到了,該發生的就會發生。」許多人都認為,梅蘭芳將傳承重擔交給梅葆玖似乎不得已,因為梅葆玖更愛機械,但從這本書的生活細節來看,機械甚至西洋歌劇,也是梅蘭芳自己的偏好甚至是教育內容之一,哪裡是慣性看科班教育體制的人所能理解?梅先生始終感謝著父親的氣度,讓自己一生都受益良多,表演與否在其次,真正的感觸,只有內心深處的清清楚楚。
四月初春再訪梅葆玖先生,錄影的過程中,簡單地說明了父親的教育觀念,以及生活上的小細節,感動了旁聽的幾位朋友,忽然發現,我們對這位重量級的大師,實在太陌生了。
一個劃時代的人物,之所以能夠名聲響亮地站上舞台,且讓人永恆地懷念,他的生活,必有可觀之處,不是嗎?最好的教育範本,還能上哪兒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