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前，小菁護理長在下班前接到一通電話：

「護士小姐，我是梅蘭阿嬤的三女兒美雲，妳還記得嗎？」

「喔酖，妳是那個有三個女兒的阿嬤的女兒？」護理長小菁回想起梅蘭住院時有三個非常孝順的女兒，雖已成年但仍未婚，每天都盡量來安寧病房照顧母親，包括餵食、清理大小便、洗澡、推去曬太陽等，母女感情非常好。

「有什麼事情嗎？」

「護士小姐，妳能告訴我，我媽媽是怎麼死的嗎？」

小菁沒料到病人已過世三個月，家屬還會打電話來問，病人為什麼會死亡？

「嗯│，我想想看，梅蘭好像是因為癌症的轉移，引起…」小菁一邊回想梅蘭住院時的狀況，一邊回答，但美雲聽了半天，卻仍然一直重複的問：

「小姐，我媽最後到底怎麼了？她是怎麼死的呢？」

「妳媽媽是因為癌細胞轉移，後來同時引起多個器官衰竭，造成死亡…」

小菁重複說明多次以後，反射性的停頓一陣子，便不再努力解釋梅蘭的死因，因為她感應到美雲打電話來的原因了，就改口用平靜沉穩的語氣說：

「美雲，妳現在很悲傷、很難過，妳好想念過世的母親，妳非常、非常的想念她│」

「嗚│，嗚│，我好想念我媽媽│」

「對啊，梅蘭阿嬤好疼愛妳們三個女兒，就像妳們很愛她一樣，梅蘭阿嬤在天上，知道妳很想念她，定很高興喔│」

安撫完美雲的情緒後，小菁跟我說：

「梅蘭阿嬤的三個女兒，為了照顧阿嬤，都不約而同的把婚期延後，因為梅蘭阿嬤是單親母親，很辛苦的把她們三姊妹拉拔長大。」

「現在呢？」

「最近有談到婚嫁的嚴肅議題了，也許因為這樣反而更讓三姊妹思念起梅蘭阿嬤吧。」

「生、老、病、死的苦，尤其是生離死別之苦，很難讓人看開啊，但還好有妳，用善巧陪美雲想念她母親。」

七、八個星期前，另一位癌末病人阿楞於日前過世後，護理師小玲在隔周周末的傍晚，連續接到阿楞的女友阿華，不斷打來詢問的電話：

「護士小姐，阿楞死前有沒有提到我？」

「我來問其他護理人員…」

這位阿楞雖然四十幾歲了，由於從小由姊姊照顧到大，沒有工作也能生活。但沒有固定收入，加上阿華從事的行業，家人不喜歡，兩人雖然交往多年，仍不敢結婚，甚至阿楞過世時，也沒通知阿華，不願讓她送阿楞最後一程。（上）

（作者為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緩和病房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