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前夕,藍波把種的植栽送回來託我照料。遠行已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第一次離開我那麼遠、那麼久,內心有萬千個不安與不捨,臉上還是掛著微笑裝瀟灑:「世界何其大,想飛就飛吧!」
還記得電影院內,我抱他在懷裡,一起看《大白鯊》的情景。
還記得,他國小六年級韋恩颱風來襲,我從南部回來,問他怕不怕,他很堅強的說不怕:「我站在窗戶邊,看見一塊鐵皮飛來,落在對面鄰居屋頂上。」故作鎮靜的小臉繃得鐵青,至今仍讓我心疼。
那個穿紅夾克、白長褲的英挺少年,多少年了,仍然刻印在媽媽心版。
那枚退伍後,象徵榮譽的「海岸巡防」紅臂章,一直緊貼在我舉頭可見的書桌前方。
兩朵乾燥的玫瑰花,是藍波夫婦新婚當天,胸前的佩飾,十年來都放在收音機上,伴我晨昏。
是誰偷走了時光?那個深夜狂奔找媽媽的小男孩,已經長成大人,堅持做自己,活出個人風格,每個背影都有我悵然依戀的眼神。
媳婦貼心,只要停靠的地方有網路,就會傳訊息回來,以免我懸念。多少個深夜仰望天際,感恩禱祝,孩子,有妳真好。
每張照片都讓我有身歷其境的感動,跟著他們拓展視野;越過他們的肩膀,凝視他們凝視的世界;趴在地圖上追逐他們的腳步。每一站都幸福,也都有我深深的祝福。
思念的時候,深情化為甘泉,輕輕灑在盆栽,綠葉含露凝翠,分外柔亮。晨光下,花器展現素淡古樸的紋路,正是藍波低調老成的寫照。
爸爸生前愛種果樹,花草是我的慰藉,藍波也遺傳了綠手指,植物於我們不再是植物,而是冥冥中一脈相通的心靈。
村上春樹說:「很多事物只要你用心去體會,都是『小確幸』。」小確幸,一種微小但確切的幸福,發生在簡單平凡的生活中,那麼,每天等一封e-mail到來,每天從植栽的新綠看見一絲希望,也是小確幸囉?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
…天冷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徊,昨天的雨點灑下來,那滋味叫做愛……。」親愛的孩子們,現在我要唱的是:「……累了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徊,昨天的雨點灑下來,那滋味叫做媽媽的愛……。」
歸來的時候,不問你們行囊裡裝了什麼,只要你們在心深處找到答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