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口腔癌末期病人阿稚，口腔癌的腫瘤傷口突然大出血，經過護理師小萱處理半小時後，終於將血止住，由於這已是吃完晚飯後，第二次大量出血，阿稚情緒突然崩潰，放聲大哭。

「以前從來沒有像這樣出血過，嗚│」阿稚用害怕的眼神說完後，看著流到地上滿滿的一灘血水，上面還有反吐出來的晚餐內容物，不禁喪氣悲傷的啜泣著。

「我先生以前為了我常被小混混騷擾，總是奮不顧身挺身而出，跟好幾個俗仔對打，他一點都不怕，就算被打傷，也從來不曾哭過，沒想到這個病卻讓他│，唉！」阿稚的太太在一旁握著他的手，邊流著眼淚，邊望著他一臉不捨的說。

護理師小萱被阿稚剛才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於是拉把椅子坐下來陪阿稚：

「大哥，您剛才流了那麼多血，一定受到驚嚇了，哭出來沒關係，我和您太太會在您身邊陪著您。」

「從我們結婚後，一直到現在，阿稚就一直在保護我，不讓我在做生意時被別人欺負，他是很有自尊心的男人，凡事不輕易哭泣的…」阿稚的太太禁不住也跟著流淚哽咽。

護理師小萱了解此刻阿稚和太太都需要好好的抒發，於是很認真的傾聽阿稚和太太述說，這幾年來他們一同努力抗癌的歷程，直到阿稚累了睡著後才離開。交班後，到了下一班的護理師小萍幫阿稚換藥時，雖然小萍總是特別的小心、輕柔，但卻發現，只要小萍一碰到傷口的邊緣，阿稚就會用類似五歲小孩的語調虛弱地說：

「好痛喔、好痛喔、我不要、我不要，嗚│」

剛開始時，小萍以為她聽錯了，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阿稚用這種聲音說話。可是當小萍再一次輕輕碰觸到阿稚口腔癌的傷口時，又聽到：

「好痛喔、好痛喔、我不要、我不要，嗚│」阿稚不但語調像小孩子在撒嬌，表情與動作也像年幼的小孩在求救般。

「好，不痛、不痛，我會輕輕的用，好、好、輕輕的用，不痛喔，對│，像這樣，不痛、不痛│」小萍突然想起自己家裡有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很自然的就把阿稚當成自己孩子般的對應。於是阿稚握著太太的手，在小萍的輕聲安撫下，沒多久以後就安穩的入睡了。 第二天小萍跟我說：

「實在很難想像，一個以前那麼威嚴，眼淚不輕彈，絕不說痛的男人，竟然像個小孩子般哭鬧，不僅說話語調向個孩子，連動作都像在撒嬌，討愛一般，要不是上一班的學妹特別提醒阿稚大哥行為的改變，還真讓人難以接受！」（上）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