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在川南小縣納谿念初中，學校位在一座山上，全縣也就這樣一所中學，名符其實的「最高學府」。建築簡陋，茅草的屋頂，竹子糊泥的牆。

住校生都是農村子弟，通學生則來自公務員、軍人家庭。有一次考試，住校生夜裡去辦公室偷試題，爬上屋頂，估計位置，把茅草挖一個洞，伸進黏桿（抓蟬用的，竹桿上纏著蛛網）去，居然真的就黏到了試題。大喜之下，就等著我們通學生上山來時「獻寶」，我們嘛不看白不看，一看都是會的，放心了。那位「神偷」挾功苦苦要求我們「打派司」（傳紙條、看試卷……），沒人理他，到頭來他白忙一場，還是不及格。

當時曾想，這位神偷如此勞心勞力，如果把這份心力改做去念書，不早就會了嗎？再說試題已經到手，他居然不曾想到自力更生去翻書找答案，偏偏還要求助於人！或許這就是人生的得失互見吧！既然能有如此高明的偷技，其他方面難免就會笨得稀奇。既不是軍人，那就不能稱作「天兵」，既是學生，是不是該稱做「天生」？

在台北讀高中，考試時技術翻新，群推「賀聖人」坐在前排，曉以大義，賦予重任。這位聖人答卷又好又快，做完立刻開始「傳送」。有一次穿了幫，老師發現賀聖人沒有試卷，問他怎麼回事？聖人只會臉紅紅地苦笑，他的卷子旅行去了還沒回來，偏偏他又是死腦筋，還在位子上守株待兔等他的卷子回來！

一九五一年念師大（當時還是師院），院長劉真辦學認真，立下校訓「誠、正、勤、樸」考試集中在體育館舉行，排座位採梅花座，前後左右都不是同一科目的，左顧右盼全然無用。迫不得已就只能帶小抄，而校規規定凡是考試作弊的學生，一經查獲立刻開除。就有一次一位不幸者小抄露餡，辯說無效，怏怏出得考場，走過布告欄，發現有眾人圍觀，好奇過去一看，哇！正就是開除他的布告。行政效率立竿見影迅速確實如此！完了！就只好去宿舍打包回家了。

青少年歲月雖已如逝水，但那些鮮事，總還縈迴在我的記憶之中。

（本專欄每周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