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學生問我，老師，如何用畫筆畫出一個人內心的良善？那畫眼睛吧，一束柔和的目光裡，盛有銀色月光俯視大地的憐憫。

當年，我學美術，投考一所藝術院校。從考場裡出來，感覺滿好的，還打電話告訴了家人。而就在我退旅館時，發現錢包不見了，心想可能是打電話時落在電話亭了，我一下子慌了神，原先計畫好的經費一下子捉襟見肘，回家的車費都不夠了。

那時候，還無法用金融卡轉帳，請家人匯款，那根本不實際，當地又舉目無親。急中生智，我到一個人流量較大的路口，攤開自己以前的畫作，拿著畫板，希望有人欣賞我的畫作，然後坐到我面前，讓我發揮素描技能，賺到回家的錢。

希望很卑微也很熱切，但也很無奈、很現實。

我表情不自然地低著頭，看著一雙雙不同款式的鞋子從我跟前走過，但沒有一雙停駐下來。心底那一叢渴望的火苗，一點一點地變弱，直到快化為灰燼。

就在我要收起地上的作品時，兩雙鞋子，像感歎號，在我的視線裡停了下來，我抬起眼，看到兩個美麗的女子，她們可能是姐妹倆，令我奇怪的是，年紀小一些的也背著一個畫板。年紀大的女子在流覽我的畫作，我鼓起勇氣問她，「您，想畫像嗎？」那女子抬起頭，看著我，點點頭，然後回頭對年紀小的女孩子說，「他的畫很棒，你過去看看他是怎麼畫的。」

可能，她妹妹也是來應試的，或許預期的結果不怎麼理想，想讓她當場學習一下吧……此時，顧不得多想，拿起畫筆……

只是一面之緣，後來，她的樣子我實在記不得了，但習畫練就的技能，讓我記得她一個最為明顯的特徵———她有一雙明亮、美麗的眼睛，接觸到她的目光就彷若被月光拂過。

我用自己的技能得到生平的第一筆錢，順利地返家。

我如願以償考進那家藝術院校，在入學報到時，我再次見到那個背著畫板的女孩子，她落落大方地向我打招呼，我一下子愣住了。

後來，在學校的畫室裡，見到那女孩子的作品，她的水準並不遜色於我，甚或在我之上，她姐姐當時的舉動，可能是顧及一顆年少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