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到巴黎佛光山為信眾講演「禪與人生」,講座過後,香燈義工Amy笑咪咪地拿了兩本印象派畫家莫內的複製畫冊送我,說是因為看到我的書《雲海在望》提到曾經種蓮花,因此想到我會喜歡。
睡蓮在歐洲很稀有,聽到有睡蓮,不禁想去看看。我和兩位法師於是趁著道場放香,一起去莫內花園欣賞睡蓮。
抵達時,已是中午。走著走著,突然下起大雨,一群人躲在地下道避雨,這時義工順春送來了兩把莫內的名畫傘,讓我們可以雨中散步欣賞花園,令人喜出望外。
雨後,天色清朗,樹葉、花草都洗滌得特別乾淨,尤其是蓮池中的睡蓮姿態婆娑,配上雨珠點點,美不勝收,莫內的那幅《睡蓮.和諧的綠色》油畫宛如歷歷在眼前。終於明白,印象派的藝術大師們,都是向大自然學習繪畫的。睡蓮和湖面上的水在雨水洗淨後,呈現的光影特別變化萬千,拍攝的照片彷彿就是莫內的畫一般,開玩笑地對滿容法師說:「我現在擁有許多莫內的名畫,回去可以送你百萬名畫喲!」他笑著點頭,確實拍出來的照片就如一幅幅的畫,尤其是焦距不清晰的相片更是有油畫的效果,原來有時候不一定要很清楚,人生不也如此嗎?有時候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以一種禪心面對,讓彼此更有空間之美。
據說,印象派的命名源自於莫內於一八七四年的畫作《印象.日出》,評論家路易士.勒羅伊(Louis Leroy)挖苦是「印象派」。
在當時,主張藝術革新,強調人對外界物體的光和影的感覺和印象的印象畫派不為主流接受。但我卻欣賞這種特色,從自然的光色變幻中抒發瞬間的感覺。這在禪宗裡就是「直觀」,不假思索,不經雕琢造作,直心而觀,直心而畫,這種創作筆觸未經修飾而顯見,構圖寬廣無邊,尤其著重於光影的改變、對時間的印象,並以生活中的平凡事物作為描繪對象。
由於印象畫派畫家一心要畫「眼睛所看見」的物體,而且堅持要畫出「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景物以及景物周邊的光線、空氣,結果繪畫對象的形體,反而被溶解到光線、空氣當中,成了班斕的光影與色彩。普通的景物成了繪畫的主體,自然的剎那景象成為永恆,顯示出一種偉大感,也展現出一個個體平等的生存空間。在技巧方面,對光和色進行了探討,研究出用外光描寫物件的方法,並認識到色彩的變化是由色光造成的:色彩是隨著觀察位置,受光狀態的不同和環境的影響而發生變化。
八月在巴黎佛光山遇到來自台灣宜蘭的畫家沈東榮,他提到欣賞印象畫派的作品時,要站在一定距離之外去欣賞,才會發覺到圖案反射的光線形成特殊的輪廓和形體,因而意會到作者要表達的「印象」。這是因為印象畫派運用原始的色塊和條紋,讓這些純色由觀賞者的眼睛加以重組和融合,表達出光線的千萬種變化,當下傳達給觀賞者深刻的「印象」。
當天在莫內花園一共繞了三匝,每次在不同角度看睡蓮和其倒影都有變化,尤其慶幸花園在經過大雨後,湖邊花影水珠的瞬間變化,更加令人體會到大自然的奇幻,從睡蓮的光影變化中,彷彿正訴說著《金剛經》經文:「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看到如此的景象,用相機將瞬間留下,成為永恆。
回到道場看到油畫般的睡蓮,心動地想要提筆畫畫,大自然真是最好的老師,無時無刻不在說法,宣說「空有不二」法門。
(本專欄不定期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