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請您先深呼吸幾次,調整一下氣息與心情。」阿慧看阿印嫂的呼吸,漸漸變得平靜之後,才說:「想想看,假如阿印伯現在出現在您的面前,您想跟他說什麼呢?」「…」
「沒關係,您慢慢想,然後,想到了就直接說出來。」
「印仔,我好想你。」阿印嫂都暱稱阿印伯為「印仔」。
這時阿慧輕輕地握著阿印嫂的手,然後輕聲地說:「我也好想你,我是代表阿印伯說的。」
「嘻│」八十歲的阿印嫂,竟然露出了好久不曾看到的笑容,兩行眼淚頓時流下。
「阿印嫂,您一直都很惦記著,當時沒能參加阿印伯的出殯,親自送他一程,假如阿印伯現在就在您面前,您想跟他說什麼呢?」
「印仔,對不起,我因為昏迷被送去醫院,沒能送你最後一程…」
「您認為阿印伯會跟您怎麼說呢?」
「印仔會跟我說: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都是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不要說這些,我都知道…」
「那表示阿印伯,並沒有對妳生氣,還有呢?」
「印仔,再見了,你要好好地走,我會隨後就去,我們要在天堂再見…」
「您要感謝他嗎?」
阿印嫂聽到阿慧這麼說,再次輕輕地笑了出來:
印仔從來都不想讓我謝他,因為他每次都說他是心甘情願的…」接著,阿印嫂繼續閉著眼睛,卻神情愉悅地繼續說:
「印仔,你在主的懷抱裡,要好好快快樂樂過日子,我會跟隨你的腳步,與你在天上相會,然後,你要請上帝祝福這些可愛的小天使(小護士),…」
就這樣,阿慧帶著阿印嫂,向已經往生一年的阿印伯,再次互道幸福人生四件事:我愛您,謝謝您,對不起與珍重再見。
我問阿慧:「這件事情妳有什麼感觸?」
「我發現原來只要再一次,帶著阿印嫂回到過去,就能幫她找到力量,跨步再走下去了。」
「因為妳除了幫阿印嫂放下對自己、對老天爺的生氣,也讓她親自確認阿印伯,其實並不生氣她。」
「而且我發現,原來幸福人生四件事,並不是只有在人還活著的時候,才能發揮作用。」
「沒錯,就算人都已經過世了,假如活著時還做不夠的話,死後也要繼續完成它,才能在失去後,重新找回曾擁有的幸福,而這正是活下去的力量。」(完)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