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女朋友。」你在電話裡說。

這句話夾在我們的笑語的縫隙，我還以為我聽錯了。

「你說什麼？」我故意問了一遍，深怕真是你的玩笑。

你深呼吸，好像在補充勇氣一樣。「我說，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你說完，換我害羞地喘不過氣來。

那通電話，已經是一九九一年的事了，雖然過了這麼久，我卻清楚記得那天是五月二十五日。愛情瞄準忙著準備畢業考的我們，悄悄降臨。

聽到你的告白，我只覺得臉紅心跳，害羞的我含糊地答應了你的要求，接下來卻是一長串尷尬的沉默。畢竟我們當哥們這麼多年了，突然要變換成情人的身分，一時間還真不能適應呢！

在那通令人心跳的告白電話之後，你對我說話的態度開始不一樣了。為了準備高三畢業考，我約你到我家一起唸書。雖然一開始很認真在K書，但平常打鬧慣了的我們，沒多久就開始忍不住捉弄對方。在你來我往的打鬧中，不知何時你眼神變了，變得認真、深情。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你突然捧住我的臉，然後，吻了我。

在幾個蜻蜓點水的連續輕吻後，你竟然以勝利者的口吻說：「看妳還敢不敢來鬧我！」我看著你脹紅的臉，倔強地抗議你奪走我的初吻。沒想到你又吻了一個，對我說：「不對，這是『我們的初吻』。」

畢業考後，接踵而來的是更忙碌的畢業展。忙得昏天暗地的我們因為不同組，幾乎沒有機會講到話。有一天，你趁休息時傳來一張紙條，突然問我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笑回我的生日還有八個月，還早呢！但你認真地又問了一次。我想了想，回了你：「大家都是學生不要花什麼錢，只要載我去大屯山看風景就好了。」

你很快地傳回紙條。紙條裡，寫著一個大大的「好。」還有一枚黃金戒指。我驚訝地看著這枚從你手上拔下的戒指，這是你媽媽送你的生日禮物，但你卻給了我，要我戴上。

「這是承諾。」你說。

畢業當天，同學們捨不得地哭成一團。我在雜沓的人群中卻找不到你的身影。我慌了，拼命打你家電話，得到的只有冗長的電話鈴聲。到你家找你也都沒人應門。我好害怕你出了什麼事，又擔心你因為把戒指給我挨你媽媽的罵。我忍痛脫下戒指，托了住你家附近的好友還你，並告訴你：「我來過了。」

畢業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面。我對於你的不告而別耿耿於懷，每年寄去給你的生日卡和耶誕卡都石沉大海。我追問你的行蹤，跟著你報名同一個補習班、報考同一所二專，還去你經營的眼鏡行配眼鏡。每次好不容易見面，你總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而緊張的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們就這樣斷斷續續地交集，直到前年，我才從同學口中聽到你結婚的消息。

那一刻。我知道我們之間結束了。我哭了好久，好久。

後來，我才想到，或許在我還你戒指的那刻，我們就結束了吧？當初只是怕你被責備而歸還的戒指，或許被你解讀成要分手，後來才會對我這麼冷淡。即使過了快二十年，我仍時常後悔地想，如果那時沒有脫下戒指還你，說不定你會履行帶我去大屯山看風景的承諾。但在戒指脫下的那刻，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