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電腦特效，這些圖片雖然看起來夢幻，好像3D電影場景，但它是真實的。」

「它雖然開放參觀，但記得不要駐足過久，否則可能會給大水沖走。」Evelyn Lee這麼說。她是洛杉磯加大的建築博士研究生，七月發表文章、照片於她的部落格《In-habitat》。

網路熱門照片「世界最巨！堪稱地底神殿──日本首都圈外圍排水系統」，令人讚嘆的驚人結構體，攝於東京近郊的琦玉縣。多數人轉寄、轉貼，卻不知道作者是誰。

這是一座地底神殿！有希臘建築的列柱，卻粗重巨大幾倍有餘。在地下50公尺深處，人們初見無不凜然一驚，瞠目結舌，那裡矗立著許多混凝土立坑，高達65公尺（22層樓）、寬有32公尺。

寬廣的地底神殿，人顯得渺小，謙卑地想跪下來膜拜。

說起地底世界，法國也值得一提。法蘭西是愛「挖洞」的民族，巴黎地下幾乎掏空，四通八達的下水道、地鐵、地窖、古代礦穴及各種管線，密如蜘蛛網。

說巴黎的歷史在地下，並不為過，而下水道的規模更甚於地鐵。

下水道總令人想到污穢垃圾、臭氣沖天，老鼠亂竄，而談巴黎下水道，大家又總愛提起雨果，140多年前他在《悲慘世界》寫道：「在我們這個世紀，巴黎下水道仍是神秘場所。如果知道下面是個可怕的大地窖，巴黎會感到不安……那裡，是深深的靜謐，是絕對的靜謐，是黑夜。」

幾世紀來的許多故事、現代電影裡，下水道都常是重要場景，有人藉此逃生、躲避追捕；最近一部懸疑小說《怪盜莫倫西：地下水道雙面人》，則以之為變身的「旋轉門」，日間是倫敦的高貴紳士，晚間出沒下水道行竊。

但巴黎例外。

這個浪漫美麗的城市，有羅浮宮、艾菲爾鐵塔等市景，還隱藏一個迷宮般的壯觀地下城：巨大的污水排放系統。從塞納河邊的阿爾瑪橋往左岸走……是的，左岸……來到一個角落拾階而下，立刻能體會兩個截然不同的巴黎：地下的靜／地上的熱鬧，地下的黑／地上的明亮，地下的汙水／地上的淨水。

這個下水道系統縱橫交錯，密如蜘蛛網，有六千個地下蓄水池，還有舉世唯一的地下排水道博物館。1867年萬國博覽會後開放，成為巴黎的驕傲和觀光勝地，許多外國元首都參觀過。

下水道寬約三公尺，照明良好。走在乾淨的步道上，可看到污水流淌，聽到淙淙水聲，也免不了聞到臭氣。兩側都貼有許多相關圖片，指明路徑，很像地鐵線路圖，每走過一「站」，還可以在門票上蓋戳。

巴黎每條道路下，都有一條平行的排水溝，香榭大道下亦然。全巴黎有2.6萬個下水口，平均每50公尺一個，其中1.8萬個有鐵梯通往地面。即使在地下，下水道也融合了法國的藝術與文化。如今，地下空間又成為現代巴黎文化與創意的聚集處，電影院、酒吧、水族館，都往地下世界發展。

巴黎下水道，更是交織著現代與中古歷史。

西元1200年左右，巴黎鋪設石塊路面，在路中央安置排水溝，污水如河川流動。1370年安放了第一段地下水管，但大部分仍暴露在地上。十七世紀時，下水道常常堵塞，巴黎臭氣沖天，市民叫苦不迭，貴族、尤其國王路易十四，則選擇以香水對抗臭味及細菌。

經過學者大力提倡公共衛生觀念，路易十四在塞納河右岸興建一條環形下水道，算是地下排水系統的濫觴，但仍不夠重視。1830年流行霍亂很可能與污水不通、病菌肆虐有關。至此，市政當局才痛下決心，興建下水道。一百多年來，巴黎沿用當年設計，總長已達2347公里，是世界最長的下水道系統。

東京的下水道同樣蜿蜒而長，雖未發展為現代藝文地底天堂，卻因宏偉巨構成為地下新景觀。而台北的下水道同樣可觀，星羅棋布，維修員得騎腳踏車出勤。這些下水道構圖奇特，有如藝術家的造景藝術，只可惜一般人無緣得見。

無論那個城市，下水道都不可能走盡，即使小說裡的「地下水道雙面人」，最終也要回到地面。

《余中先Blog》作者在〈巴黎的下水道〉結尾寫道：「從下水道出來，回到車水馬龍的阿爾瑪橋，只覺汽車的引擎聲是那麼鬧猛，天上的太陽是那麼耀眼，空氣那麼清新，塞納河流得那麼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