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意／新竹市清華大學中文系一年級

最近，我開始進行了生平第一次的家教，一方面當然是為了收入，有了一份自己賺取的金錢而感到驕傲；另一方面，因為選擇就讀中文系，所以對於教書抱持著渴望，這次能夠有如此珍貴的練習機會，怎麼可能錯過呢？

然而，教了幾堂課後，我開始對事情的複雜性有所體會。

幫助國中女孩學習固然讓我感到新奇有趣，陪她理解課文和訂正考卷都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學生也盡量按照我的教學方式進行。起初一切看起來都非常美好，然而漸漸的，我開始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學生缺乏熱情，即使我以生動的故事來講解，她也只是淡淡的微笑，並未表現出深入探求的意願。每當我與她閒聊人際關係或煩惱的時候，她會充滿話題；可一旦談及課業，她便不發一語，問她是否理解時，她也只會簡單的點頭。

我好像開始理解之前老師上課時的情緒，當時我們沒有回應，老師可能會感到不悅，但現在我才明白那種心累的感覺。學生明明有地方不懂，卻不主動詢問，這導致她錯過了改正的良機，索性將問題擱置一旁不再去理會，好像時間一到就會自動懂得。當我天真的以為這個孩子面對期末考試沒有問題時，我才得知她的國文成績雖然有進步，但只提升了一分。我不確定當時是否能夠掩飾自己的表情，但我明白不能讓這個年輕的心靈受傷，趕緊安慰她進步一分也是好的，至少是在進步的軌道上。

這使我深刻的體會到，作為老師的無力感。我不禁自我反省，我所使用的教學方法是否真的適合這個學生？也許她需要的不僅僅是我所提供的知識。由於我和她的背景存在差異，我對於國文充滿熱情，即使在我不擅長的科目上也會不斷的追問老師，直到弄懂為止。所以，我無法完全理解，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孩子難以對國文產生興趣，轉而變得消極和缺乏自信。

在這段時間，我也意識到家長希望孩子的成績能夠迅速提升，建立「原子習慣」，每天閱讀以培養對文學知識的吸收，並且關注孩子的成績是否有大幅度的提升。雖然他們並未明確表達，但這種急切的期望，在無形之中使我忽略了學習本身的價值，以及這個國中女孩的努力，我讓自己陷入了失望之中。

這同樣也是現代補教產業所存在的問題。我曾經參加了三年的英文才藝班，英文老師有自己的一套教學方法和原則，比如每天接觸英文，通過聽歌或觀看電影來學習，但這並不是隨便的，學習自然發音，聽和說是首要的，讀和寫是其次的。我們都非常享受學習的過程，然而，其他家長看到孩子的成績沒有明顯的提升，便對老師的教育方法提出質疑，認為他不應該讓孩子玩英文，而是應該專注於課內知識，這讓我逐漸對補習班感到反感。

「人生必須拉長時間與視野來看，不能總是追求短暫的CP值，否則很容易變成埳井之蛙，也忽略更長遠的危險。」這是王文仁老師在《閱讀寫作公開課》中的一段話，對我來說，這句話連接了我童年的記憶和當下的困惑，重新為我帶來了新的觀點。

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那種最不受歡迎的大人，用孩子短暫的成績來評斷他們，迫切的想獲得一種能夠快速提升孩子能力的「神奇祕笈」，然而，一旦達到目標，我卻感到目標的空虛。孩子所需要的是持久的養成，是透過時間積累而來的內在實力。「持續的努力」才是真正脫離課本和考試，建立真正屬於自己的實用技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