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淑惠

大海的浪花層層疊疊、起起伏伏、人生浪濤亦是如此。

二○一六年興高采烈地出國，竟在國外發生跌倒意外，屋漏偏逢連夜雨，沒多久醫生又告知我的腦幹腫瘤復發，在短短幾個月我漸漸無法閱讀、打電腦與上班……內心不斷想「我不要成為他人負擔」，於是商請友人，帶我去參觀適合的安養中心，為未來的日子做準備。

在某個安養中心，看到一位老人家，坐在清幽雅致的房門旁，兩眼空洞地望著門外，那是我很熟悉的神情｜｜絕望。看到這一幕我不斷地反問自己：「難道我要這樣過一生嗎？」悲傷匯聚成一個念頭，「我想征服生命最大的難關｜｜死亡」，現在回頭看，自己有種「想以螢火蟲之光照亮全世界的傻勁。」

然而，病情愈來愈失控，有一天醫生很慎重地告知我及家人：「要有心裡準備，腫瘤再繼續長大的話，時間就不多了。」視覺受損，造成的不便不足為外人道，我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的窘狀，卻也因為自己正常的外表，造成種種誤會。

有一回搭公車去醫院，回程時，預先拜託站務人員車子抵達時告知我，車子到了她卻忘了。當她想起時，車子已經快開走。正常的人在那種情況下上車很容易，對我卻有困難，因為我的視覺看出去是交錯傾斜。站務人員心急地大喊「快！快……」，我卻緩慢前進，終究沒搭上車。最後站務人員大聲吼著：「你弱視啊！」我低下頭承認：「是，我弱視。」在我垂頭喪氣地承認那一刻，公車站的空氣凝結了。

我委屈地不敢抬起頭來，站務人員走向我，扶我坐在椅子上。我靜靜地坐著，忍住淚水陪伴著受傷的心。世界彷彿都靜止無聲。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來了，站務人員扶我上車，叮嚀司機照顧我。在車子啟動的那一刻，內心深處升起一股很強的力量，「接受自己是視障的事實，才能真正感受到視障朋友的心情與委屈。」

母親常說：「跌倒撿到步」，跌倒時想想為什麼跌倒？避免下次再跌倒。在人生旅程中，人人都害怕失敗，然而「成功是特例，失敗是必然。」即使一生順遂，終究還是要面對生命終了的困境，預做準備，才能當一個成功的困境逆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