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喬方

望著窗外壅塞的車潮，緩慢前行的速度讓人煩悶至極，想來到站的時間還要再拖下去了。梅音不禁嘆了口氣。

這一路真是難熬！從北南下的塞車景況彷彿就像她目前的心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天爺是要開她的玩笑嗎？大半輩子的辛苦都熬過來了，大小場面也見識過，卻沒想到在晚年遇上這樣的難題。

「我的壓力真的很大！」梅音想起媳婦歇斯底里說出的話，讓人真是傷心又難堪。

前回忘了關上廚房瓦斯，把整個屋子弄得烏黑一片布滿煙味，驚動鄰居不說，連孩子們都北上探訪；自己已經很懊惱了，沒想到出去散步遠了一點，又滑了一跤，人都昏了過去。從醫院回到家裡，望著孩子孫子關心又擔憂的眼神，梅音真是覺得難過委屈。

難道她還不夠努力適應嗎？為了配合孩子們的生活，作息步調讓了又讓，改了又改。小心謹慎、忍氣吞聲地過日子，真是令人氣餒。

「乾脆到老人安養院去住罷！」好幾回這樣的念頭起來又都被壓下，不就為了老伴生前的話，家和萬事興。望著手邊照片裡一家子聚在一起笑吟吟的模樣，心頭不禁一陣酸楚。這時候還真希望往生的老伴能託個夢給她，看看怎麼處理眼前的難題才好。

滴滴答答的雨聲喚醒她的沉思，車窗外開始飄雨了。梅雨季裡，陣陣落雨給燠熱的天候帶來些許清涼，梅音的心情與煩惱似乎也跟著好些。

「順其自然罷！」人間世事可能就是這樣，她自己安慰自己想著。

其實細細想想媳婦也不是完全不對。年輕一輩的觀點雖然太時髦，但是孝心是有的。比如說帶她去參加日照中心老人們的活動、在社區的游泳池做水療、特別替她挑了好幾件貼身T恤……這些建議梅音試了好幾次，但就是不習慣。

「我還是喜歡逛逛市場，跟人自由自在地談天就好！」好幾次梅音嘗試跟媳婦兒子溝通，希望他們體恤一下老人的習慣。但是總是換來「多試試嘛，換個想法吧」的安慰話語。

「唉，都一把年紀了，忘東忘西的，還要學那麼多事情做什麼？」想到這兒，梅音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望著窗外黝黑的天幕，她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心頭十分落寞。

皮包裡的手機忽然傳來陣陣音樂聲，這回會是誰打來吶？「奶奶，快回來哦！我們等您回來過母親節！」「媽，快回來嘗嘗，這次聚餐特別選的是廣東口味，應該合妳的胃口！」梅音心頭一陣驚喜，眼眶瞬時溼潤起來。「好好好，看完老朋友就回去！明後天吧！」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呢。

一片綠意映入眼前，是要進入嘉南平原了；雨後大地顯得蒼翠遼闊，讓人胸襟開朗。

回想起來，遷徙移居北部也有八年多了，日子再難過，風風雨雨地不也都還是過來了。在南部居住的歲月再好，也不能一直留戀不捨，畢竟兒孫們都習慣在異地生活了，總不能為了她的喜好停留不前。是要勇敢面對將來的挑戰才好。

眼下天際彷彿透著微光，似乎在呼喚她早日回去與家人團聚。梅音深呼一口氣，眼角含著淚水，而心頭正熱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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