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槐興

過去有謂，能以改正文章中的一字而使之更加完美者，稱為一字之師。如葉夢得《石林燕語》記載：范仲淹的〈嚴先生祠堂記〉寫成後，拿給李泰伯看，泰伯讀完，不禁三歎，認為是稀世之作，但也提出了意見說，我想斗膽，更改一個字。

仲淹立即肅然請教，泰伯說，「雲山蒼蒼，江水泱泱」，意義非常廣闊，詞句也很博大，用來比喻嚴先生的德行，未免以小況大，好像不稱。所謂「君子之德風」，如果將下句的「先生之德，山高水長」，易「德」字為「風」字，意境更高，便不會那麼偏狹了。

范仲淹聽後，凝神靜思良久，欣然表示由衷敬佩。這種不輕著一字的揣摩工夫，李泰伯實在算得上是「一字師」。

另外，在陳輔之《詩話》記載：蕭楚材擔任溧陽縣知縣時，張乘崖是擔任州牧。

一天，張乘崖請客，蕭楚材看到張乘崖書桌上寫有題詩一首，末兩句是：「獨恨太平無一事，江南閒煞老書生」。蕭楚材提筆將句中「恨」字改成「幸」字。

張乘崖看到自己詩稿有人改過，立刻查問，侍候的僕役說是蕭知縣改的。

蕭楚材立即向張乘崖解釋說：我之所以多事，純粹是為張公設想。張公您功高位重，不知受到多少人的側目和妒忌，此時文字獄正大興，很多人都在找碴兒。如句中提到，天下現在統一了，公獨恨太平，沒有理由。若被有心人士藉此挑剔，實在划不來，故斗膽代為改換一字。

原句是為了乘韻，才以詞害意；旁觀者若是有心人，從另一角度衡量全詩內涵，則一字之謬，上下差之千里，故不可不謹慎用字也。

張乘崖聽完了蕭楚材的話，深感敬佩，深深一揖，感嘆地說：蕭公不愧為「一字之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