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竹

真要送爸爸去護理之家嗎？

不然呢？難道還要與爸爸身材懸殊、脾氣不好，已經八十三歲的媽媽再繼續照顧嗎？

高大的爸爸在接連兩次住院後，原本中度失智，拄著拐杖還可以走路的他，這回非但不能自主下床，更別說起身走路了。

同樣的建議再次被提出，「不如請外籍移工幫忙……」

「免！就送去養老院。」媽媽咬牙切齒地中斷了討論，多年來堅定的態度始終如一，任誰勸說都無用。

可是，弟弟已請假一個禮拜，大家都得回到工作崗位上，怎麼辦呢？

「你們帶回去養啊！」媽藉機發洩情緒，眾人頓時啞口無言。

就這樣，老爸終究被送到了安養機構，是一家被評比為優等的護理之家。這自是萬不得已的選擇，我相信也只是暫時的安置。

爸爸到機構的第一天下午我去看他，在餐廳看到他一個人坐著輪椅，膝蓋上還放了一包衛生紙，看來應是用餐完畢，等著被推回房間。我過去跟爸爸說話，原本就沉默寡言、自主意識又較為薄弱的他，這回完全不開口了，表情更是呆滯。我強忍住淚水，輕撫著他的臉龐，直到探訪時間結束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對於媽媽，我有著難以抑制的氣憤和不諒解。

娘家夠寬敞，經濟也算優渥，為什麼爸爸就不能待在生活了數十年的熟悉環境裡養老？為什麼媽媽就是不容許「外人」進到家裡協助照護？現在，攜手一甲子的老伴隻身住進陌生的環境裡，媽也一樣，白天兒媳上班，她就孤單地守著一房子的冷清與無聊，難道，這就是她所希望的嗎？

然而，姐姐要我換個角度想。

媽媽照顧老爸多年，言語和肢體的「家暴」已成了他們的生活日常；現在，老爸有專業人員的照顧，媽媽還會每天親手烹調食物，開心地坐交通車去看爸爸、為他加菜，至少，這樣的生活對老爸而言，是比較有尊嚴的。

但我們也相信，有一天媽媽的態度會軟化，老爸會健康起來，可以拄著拐杖走路。很快地，我們就可以接爸爸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