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亭

少年時，口味厚重，不太喜歡飲茶。年近中年，味寡口澀，才偶爾在喝水時扔幾片茶葉入杯中，以改口味。

對茶我並不陌生，故鄉有茶園，每年春天到三月，村前山後採茶繁忙。從茶園摘下茶葉後，需要經過殺青、篩揀、揉捻、烘焙等工序，才成茶品。新茶上火，一般會擱置半月才上市賣。

浮生若茶，殺青讓茶葉重生。對於茶，重生是一剎那；而對人而言，重生需要漫長的光陰。

茶道在中國源遠流長，傳至四方八面。飲茶養生乃中華傳統，《本草綱目》載：茶，清頭目、醒昏睡、化痰消食、利尿止瀉。

有說品茶頭件事聽茶聲，後才觀色，再聞其香。從小生活在茶園，與父輩茶農們朝夕相處，這讓我堅信，茶不但有色有味，還有聲。在沖泡的那刻，茶葉遇水復活，這時近湊杯口，能聽到茶樹的春風穀雨聲、茶農的閒聊攀談聲，在杯中流轉呢喃。隨著茶葉復酥、綻放，茶聲漸漸消失。

茶，色翠綠，香如蘭。沒有酒的濃郁，不似水的平淡，寧靜中歸真生活。一盞好茶，能由內到外散發出持久的清香。口口與眾不同，充滿內涵韻味。

做人亦如此，舉手投足間可窺探出品質氣度。高風亮節、坦蕩磊落之人如清茶，愈久彌香。會在你逆境失意之時伸出援助之手，促你振奮；在你成功得意之際，敦促告誡，讓你清醒。

茶可貴可賤，上能奉君，千金一兩；下可惠民，大碗分文。文人品茶各有考究和受益：蘇東坡講究器皿，注重水火，通過品茶溝通自然，內省性情；白居易品茶，洗滌苦悶，因茶而日益超脫；陸游以茶悟道，淡化功名，隨緣自適。

人心如茶，從沸騰到溫和，最後冷卻。情緒初始，沸水沖茶，茶葉翻騰旋轉，似一顆浮躁之心；待片刻，再觀杯中，茶葉綻放，呷一口入喉，溫潤不燙，沁入心屝；擱置一旁不理會，水冷葉死，此時茶味寡然。

林清玄說：生命沉苦時要加一點清涼的菊花，激越時要加一點內蘊的普洱；在苦中猶有向上的飛揚的心，在樂裡不失去敏銳深刻的態度。這樣，生命的茶才能愈陳愈醇、愈泡愈香。

碌碌塵世，浮生一盞茶，於裊裊茶煙中梳理生活，淨心明智，豈非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