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張作錦聯合報顧問日前《人民日報》刊發題為「每個人都是文明使者」的文章，指最近一組照片在網路竄紅；法國羅浮宮水池上，幾個中國人正在泡腳，旁若無人、怡然自得。除此之外，在文物上塗鴉、在公共場合大聲喧譁、在免稅店裡隨意插隊，一些中國遊客在國外的不文明行為，不斷刺激著人們的「文明恥感」。

次日中午聽「央視」的國際新聞，記者在巴黎現場攝影報導，鏡頭照出西方旅客泡腳的也不少，非僅中國大陸旅客為然。但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你不能因為有別人超速，你自己就「超速有理」。再說，為什麼大夥都「不太文明」，人家偏偏挑大陸旅客的眼？如果我們不護短，就應該承認，中國大陸遊客不太好的行為比較多，在世界各地形成刻板印象，犯點小錯就特別被放大來看。

這些事是老話題了，現象就不必再說，重要的是究竟要怎樣整治？中共「中央文明辦」日前在北京召開「提升中國公民出境旅遊文明素質」視訊會議，會後中國國際旅行社隨即發表「中國公民出境文明旅遊倡議書」，要求旅行社、領隊、導遊必須以文明言行示範帶動遊客，及時勸阻遊客不文明行為，引導遊客做中華文明的傳播者。

所謂「文明辦」，是「精神文明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的簡稱，這是中央機構，雖稱「小組」，實際地位崇高。大陸專設這樣的機關，從事「精神文明建設」，可見對精神文明的重視，一見有中國遊客在羅浮宮噴水池泡腳，就立即開會採取措施，亦可見行動劍及履及。

不過這樣的會議有用嗎？恕我武斷的妄言，大概沒有用。幾天前筆者才從日本回來，曾到東京附近一家很大的精品購物中心參觀。每家商店都代表一家世界名牌，而每家門口都標示收受大陸的「銀聯卡」，而人群中熟悉的華語聲音也到處可聞，顯示華人遊客之眾多以及商家對華人顧客之重視。這個中心全面不准抽菸，但不少華人菸客仍然忍不住要吸兩口，害得購物中心透過播音系統，用中國話重申他們不准吸菸的規定。

不久前陪一北京來的客人參觀台北故宮，各樓層都有工作人員手舉標語牌來回走動，上書「請輕聲細語」。他不好意思的笑著問：這是給我看的嗎？現在台北故宮是大陸遊客必訪之處，每天人山人海，想想看，每人說話的音量提高一兩個分貝，則故宮會吵成什麼樣子？

如何使大陸遊客在國外受歡迎與受尊敬，內地似乎一直沒有很好的對策。在我看，必須有諸「內」，才能形諸「外」。也就是說，他們先要在家裡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在外面自然會表現出來，無須特別提出要求。你在家裡不隨時隨地吸菸，不高聲講話，你到外面會特別放肆嗎？

也許有人說，中國出境遊客一天一天多，這樣做緩不濟急啊！但這是釜底抽薪之道，不如此不能培元固本，所謂「文明恥感」問題也就無解。若謂可把這些責任加諸在旅行社領隊和導遊身上，那是官樣文章，是白吃午餐的想法。只有家庭、學校和社會共同在「內」長期推動文明教化，國民才能在「外」把文明言行展現出來。

說到這裡，我也想向台灣居民同胞進一言，我們在公共場所守秩序、重公德確實比大陸人民好一些。但好多少？依我看，有時是五十步笑百步。茲舉一例：台北市松山文創園區誠品生活館剛落成，這兩天清早我連續去散步，見館外嶄新乾淨的地面，有不少菸蒂及果汁等飲料的汙漬。這都是頭一天晚上來此「消夜」的人留下來的。這樣的「文明」程度，能不需要再加「建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