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說在嘴裡,甜在心裡 ──點心的妙用

朱嘉雯 |2012.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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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電影《濃情巧克力》的女主角薇安羅雪帶著女兒在景色優美的鄉間小鎮,開了一家風格獨具的巧克力店。香濃綿密、口感紛呈的巧克力,通往人們內心深處的欲望之宮,填補了小鎮上所有因長期壓抑而逐漸僵化虛空的靈魂。

這些生命裡的枯枝一旦點染了青春與愛欲的氣息,寂寥的生活也會隨之翩然起舞,發生令人醺然迷炫的變化。於是,精巧的甜品意外地掀起了保守小鎮上新舊價值觀的衝突,在鎮民與吉普賽人的緊張對峙中,滑順而纏綿的口感分明是一種價值取向,誘惑著人們擺脫束縛,重回情愛的懷抱……

《紅樓夢》裡由賈寶玉轉贈出去的許多樣點心,也都帶有少許魔幻寫實的能量,在女孩兒們的身上悄悄地灑上了一點愛情的夢幻金粉,同時金粉的微粒也折射出寶玉的眼中情,心中意。寶玉在女孩子身上所下的工夫,也就是他對於禮教僵化的大環境的一種周旋姿態。他曾經將皇宮御用點心──糖蒸酥酪,保留給地位卑微的女奴──花襲人。寶玉志在不使佳人落魄、花柳無顏,而佳人也就當得起這樣的餽贈,即使在乳母的阻擋威勢下,怡紅公子也一應承當,面不改色。

《紅樓夢》第十九回的前半回目是「情切切良宵花解語」,襲人深知寶玉放縱恣情的一面,所以使用騙詞溫言軟語探其情、壓其氣,徐徐導引,使他慢慢地轉化性情。

她的話就像早晨元妃御賜的蓋碗蒸糖酥酪,濃稠滑膩的奶酪,吃在嘴裡甜在心裡,使得情意猶如一朵初綻的蓓蕾,經歷了雨絲風片的催化,逐漸開放成正大仙容的嬌姿。寶玉讓柔酥的欲念圍攻得淹沒了胸襟,早在不知不覺中心甘情願地說出願為她改變自己的一切。

酥酪之美,在於它予人柔軟綿密如肌膚之親的觸感,寶玉夢裡的秦可卿與夢外的花襲人,帶給他同樣美好的觸覺。頗像一場春雨,潤滑細膩地降臨在身體的每一部分,輕輕地撫慰著身心,唐朝詩人韓愈有:「天街小雨潤如酥」的名句,這潤雨如酥的柔情,滿足了賈寶玉追求愛戀的心,使得他在同一回的後半部,轉而對林黛玉訴說著世俗不容的傻話。然而,這時他所說的才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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